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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秀是知曉她那幾名僕役中,有一些已被濮陽收買了。她也沒想過阻止,濮陽為人頗為堅韌,若是阻了,不知她還會想出什麼法子來。衛秀乾脆也隨了她去。
誰知這回一場風寒,竟嚇到了他們,傳信入京。
也讓衛秀得知,七娘要立侍君了。
周太醫聒噪完了,便退了出去。衛秀自枕下摸出濮陽留與她的那封手書,看了一看。她眼角低落下來,目光在熟悉的字跡上滑過,萬分輕柔。她甚至能描摹出濮陽寫這紙手書之時,提筆蘸墨,凝神細思,將長長几句,凝成短短數語,力求簡潔扼要。
如此溫柔,終於也厭煩了她麼?
衛秀掩唇咳了幾聲,垂下眼眸,指腹在紙上一下一下地輕劃,心中滿是茫然。
周太醫還留在草廬,他來時就帶了些藥材,濮陽回京後,又遣人送了不少來。衛秀的方子都是自己開的,醫者好學,周太醫見了驚奇不已,拿在手中,如獲至寶,仔細研究起來。
衛秀病了半月,便好了,能下得榻來。
她就坐在案前,周太醫正與她絮絮叨叨地談論他先前見過的一患者。衛秀聽了一會兒,問道:“你何時回京?”
周太醫便打住了,恭敬回道:“臣奉聖命,留待皇夫病癒之後,方可回京。”
衛秀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笑著道:“我藏有幾本醫書,君若不棄,不妨趁這幾日,拿去看看。”
周太醫大喜,隨一僕役去往書房取書了。
彼時書籍珍貴,醫書更是少有,往往是可遇不可求,周太醫供職宮中,看的醫書自然不少,但他猶覺不夠,試圖在醫道上再圖精進。
衛秀看著周太醫走出門去,方將目光收回,她低下頭,抬起手來,覆在案上的一本書上,掌心貼著封皮,紙頁微涼,透過手心,傳達四肢百骸。衛秀卻像毫無知覺,在紙上輕輕撫摸兩下。
這是《周書》,一年之前便已頒佈天下。仲戎之名就在書中,他之功績,他之一生,一一述來,無一字誇耀,無半句詆譭。
衛秀初讀,就覺得有一口氣在心中散去了,父親之名流傳後世,後人會還他公正。
這本書,她翻看過不知幾回,除卻摺痕,看來猶如新的一般,衛秀珍惜愛護,不像對一本書,倒像是保護她良心上最後一點安寧。
山中無甲子,人間歲月長。
周太醫讀書入迷,渾然不知時日。
濮陽在京中等了一月,不見他歸來,自是急了,只當衛秀病情反覆,一時不能痊癒。
在京中坐等,終是被動,又過兩日,濮陽再往邙山去。
這回去是白日,雪剛下過,山路上積雪不化,越往高處,越是入目皆白。濮陽登至山頂,吐氣成霧,比上回來時,更冷了幾分。
寒氣如霧,凝於木上,霧凇沆碭,天與山凝成一色。
草廬厚雪層積,彷彿要壓垮了一般,衛秀坐於廊下,圍毳擁爐,煮一爐清酒。酒沸,香氣溢滿庭中。
濮陽到時,就見衛秀提壺,往杯中傾下,几上只一杯,她將壺置回爐上,又將杯置於對座。
濮陽見此,便知周太醫久不回京,是讓她扣住了。
目的,就是為引了她來。
濮陽一點氣也沒有。明知她有意設計她來,她也沒有一點動氣。
走到幾前,與衛秀對坐,端起為她備下的一杯清酒,飲了一口。溫酒入胃,遍體溫熱,在這大雪天,好似也不覺嚴寒了。
濮陽面上便帶了一絲笑影。
衛秀再替她滿上:“果酒,不醉人,多飲幾杯也無妨。”
濮陽依言,又飲下一杯,再續,她就不動了,衛秀便也不再勸,換了茶來。
濮陽打量她氣色,依舊是白皙,幾無血色的白,容色卻是和緩了不少,像被山間歲月打磨,比最初見她時,更為溫潤,也更平和。
“今日請陛下來,是有一事,要謝陛下。”衛秀說道。
門外有侍從守著,侍從不多,只有十來名,皆著了便裝。
濮陽自是洗耳恭聽。
衛秀看了看她,眼中洩出些許笑意,濮陽看得呆了,欲再看,那笑意已翩然擦過。
“是為周書,我父能得讚譽,能受不偏不倚之評,想必是陛下從中轉圜。”衛秀緩緩說道。本朝修前朝史,往往難得公正,更何況是仲公這般人物。其中若說沒有濮陽的作用,衛秀是不信的。
原來是為此事,濮陽低眉笑了笑,道:“不能償還你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