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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雖為國丈,縱橫朝堂數十載,又得皇帝倚重,可到底仍是外臣,總有些不能明言之事。待他一走,殿中只剩了濮陽,皇帝看了眼殿門,前殿諸王與大臣都在等著,他抬了下下頷,示意竇回前去令諸人散去。
濮陽見此,便知皇帝有令示下,朝一旁的小宦官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奉茶上來,小宦官知趣得很,立即退下沏了新茶來。
皇帝冷著顏色,慢慢飲下一口,身子暖過來了,但他的神色無絲毫和緩。
這回的事,令陛下甚是惱怒。為維持朝廷顏面,維持新朝氣象,維持京中穩固,他不得不服了回軟,於皇帝而言,此乃大失顏面之舉。
宮人已奉上一坐榻為濮陽設座,濮陽就此跽坐,靜待皇帝示下,並不多言。
皇帝冷冰冰的眼珠轉動,目光落在濮陽身上,這才有了絲毫暖意,但一開口,語氣也是強壓怒意:“既然要做戲,自是要做全套,過會兒出宮,你便往汝南王處弔唁一回。”
改諡之功至多明日便能傳遍京城,既然要讓濮陽做一賢明之人,就得在傳開前去,如此方自然,若等到散得人盡皆知方去,便顯得惺惺作態了。
濮陽瞭然,恭敬一欠身:“兒謹遵聖名。”
皇帝扯了下唇角:“且叫他們得意上一陣,總有他們追悔莫及的一日。”
濮陽閉口,不贊同,也不反對,只是一笑而已。
皇帝揮手,示意她退下。
她站起身,緩緩退了出去。
公主的車駕停在皇城外的朱雀門處,她棄輦登車,秦坤上前,隔著車窗請示道:“殿下,眼下去往何處?”
濮陽在車中坐定,曼聲道:“回府。”
車駕很快便平穩駛動。
濮陽坐在車中,合上了眼眸。邊上貼身侍奉的宮娥便以為殿下是閉目養神,下意識地靜坐不動,唯恐弄出一點聲響。
濮陽卻在思索,出來約莫兩個時辰,先生此時當是用過藥了,不知藥效如何,是否當用。她自是信得過先生的醫術,當初她生死徘徊,是先生數劑藥救活了她,使她不致放一重生,便再殞命。
可醫者不自醫。這話也自有它的道理。濮陽左右矛盾,坐立難安。
公主府很快便到。一下了車駕,濮陽便直奔衛秀處。
她到時,衛秀正在安睡。
她雙目緊合,眉心擰成團,鼻尖上還滲著汗珠,彷彿睡得極不安穩。濮陽見榻前几上放了一瓷碗,碗中已空,唯餘些許漆黑藥渣,便知她是用過藥了。
總算寬了些心,她在榻旁坐下,一手握住衛秀放在身側的右手,另一手撫上她的眉心,口中低語著:“先生……”
她的指腹一點一點輕柔地撫摸衛秀的眉心,緊蹙的雙眉隨著她的動作緩緩鬆開,衛秀狹長的柳眉十分好看,單單看她一雙眉,配上那雙幽深的鳳眸,直覺勾人得緊。
濮陽凝視她的面容又嘆息喚道:“先生……”
衛秀的呼吸平穩下來,不再急促,而是緩慢悠長,像是轉入了一個美夢當中。
濮陽唇角彎起,抿開輕柔地笑意,眼中是春風十里的溫柔。
阿蓉在一邊看著,不知怎麼便想到昨夜先生在昏迷中一聲聲喚殿下的時候,無人應答,而此時,即便是昏睡,卻能對公主的呼喚做出反應。
她眼眶紅透,轉頭不忍看。
她們間總要有一人負罪,不是先生欠了公主,便是公主欠了先生,非死不能調和。
濮陽陪著衛秀坐了一陣,吩咐阿蓉等人好生照看,便馬不停蹄地奔往汝南王府。
幸而她今日衣著不算華麗,不必更換,只在車上,命人除下格外光彩奪目的步搖與髮釵,便可裝扮得體。
至汝南王府,只見門庭熱鬧,往來士人,亦可見零星布衣。說來可笑,汝南王在世時,可是門可羅雀,今有此盛況,需謝陳渡。
濮陽下車,令秦坤送上名帖。
門前有一小郎翻開名帖看到上頭名號,忙迎上前來,彎下身,極為謙卑:“殿下。不知殿下駕臨,有失遠迎。”
濮陽定睛看了看他,認出這是汝南王世子,汝南王尚且不常現於人前,更不必說世子。
“我來悼王之大行,世子心苦,也望節哀。”濮陽說道。
世子勉強扯了下唇角,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殿下請隨臣入靈堂。”
步入府門,依稀可聞哭聲,越近靈堂,哭聲越清晰悲慟。濮陽見往來人雖有數十,卻無一權重之家子弟,再看四周迎送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