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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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譽。它是靠天然成林的,在塔里木河上下游沿岸,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邊緣,到處都可以見到胡楊的身影。此外,在北疆許多地方,也有大片大片的胡楊林。
清代一位詩人寫過一首《胡桐行》的詩:“君不見額琳之北古道旁,胡桐萬樹連天長。交柯接葉萬靈藏,掀天踔地分低昂。矮如龍蛇剡變化,蹲如熊虎踞高崗,嬉如神狐掉九尾,獰如藥叉牙爪張。”成年胡楊一般高十多米,樹幹粗大,足夠數人合抱。樹皮縱裂,呈灰白或褐色,樹冠闊圓如傘,呈灰綠色。雄踞於大漠之中,有一種奇倔之氣。
胡楊之奇,還在於它起源古老,它的祖先可以追溯到一億萬年前的上白堊紀。到了中新世,胡楊的家族到達了天山盆地。上新世的胡楊化石,曾經在1935年從庫車千佛洞被發現,敦煌和藏東北也發現過胡楊的化石,其形態與我們今天看到的胡楊的樣子毫無差別。
胡楊的另一個奇特處,是它的葉形是隨著階段發育而變化的。我仔細瞅著長在不同部位的顏色深淺不一的葉片,發現它的苗期葉子細長如線,稍幼的樹幹上的葉子變成柳葉狀,成年樹齡的葉子形狀如扇,有點像銀杏。
它的抗鹼性也是很有名的。胡楊忍受著鹽鹼,把鹽鹼吸收到了體內,一部分貯藏著,一部分透過枯枝敗葉還給土壤,另一部分則透過樹皮裂縫外溢,形成白色或淡黃色的結晶。《本草綱目》稱之為胡楊淚,也就是胡楊鹼,可入藥,也可製成肥皂。這種透過植物體搬運鹽分的功能,是胡楊生態學上的一個奇特的現象。從而,生長 在大漠戈壁上,維持著這裡的生態平衡,給人以生命期望。
我告別一棵流淚水的老胡楊樹,向一片大小不一的胡楊林走去。眼前的這種天然植物,在咫尺之間,就濃縮或叫珍藏了千古的生命現象。有一棵棵崢嶸的古樹樁稀稀落落地出現在眼前。有的已完全枯死,有的是枯木逢春,有的正蔥蘢茂盛,實在是大漠中的奇觀。聞名遐邇的胡楊,所謂的一千年不死,死後一千年不倒,倒了後一千年不朽。有的豎立著,有的橫陳在地上,有的朽如泥土。路邊的一棵巨木,樹冠蔽日,從枝幹處淌著血一樣紅的淚液,染紅了土地。小胡楊細嫩柔軟,是群木的無數子孫,似乎是剛剛上路,前仆後繼地奔向遙遠的歷史程序。
地表上或潛流的塔里木河,以它的主流或支流或毛細血管,在不確定的遊移中滋養著或遺棄著胡楊的群落。胡楊們追逐母親乳汁的足跡,形成了枯榮興衰的命運,在茫茫大漠上勾畫出了龍蛇般纏綿的圖景。從幾摟粗的枯木,到細如手指的小苗,是怎麼樣一個時間的概念?我忽然發現幼年胡楊的葉子在幹部形如柳葉,冠部的則象是不規則的銀杏的奇特情景。
近水邊的胡楊樹是蔥綠的,遠處沙漠中的則呈現出一派金黃色。所謂生而不死的樹冠蓊鬱,死而不倒的枯枝象是龍爪伸向天空,倒而不朽的坦然伏臥,堅硬如鐵,朽了的用手一扳一大塊,鬆軟如同泥土。千年萬載完成了一棵樹的生死輪迴,是一首漫長而又短促的史詩。無疑,胡楊的枯榮,與腳下時長時落遊移不定的或地表或潛在的塔里木河有關。
空曠處有駱駝草,幼嫩的可以用手輕輕捏出苦苦的鮮汁,花絮也能擠出粘粘的水來。老的叫成駱駝刺,抓一把,又如若干纖細的利箭射入掌心,熱辣辣的疼痛難忍。而沙柳貼著地皮生長,與沙子爭高低,一年又一年,在周圍形成形狀各異的沙團沙丘,一坨坨的,大的象古墓,小的如杯土。有蘆葦長出穗花,稀疏地高高的搖晃在河灘上。
鳥類似乎只看見烏鴉和扇動著羽翼的無名小鳥,數得清的幾隻,在遼闊的林梢間掠過。正走在塔里木河邊上,聽見同行的小惠在前面草叢裡驚叫了一聲,喊著讓我趕快過去幫忙。我也發怵了,是蛇咬住他了?近前一看,他正用腳踩住一隻大鳥,讓我去抓。我看見這隻大鳥已經沒有掙扎的跡象,奄奄一息了。我說,這是鷹,雄鷹,遼闊大漠上的神鳥。幾天來,我們第一次看見雄鷹,卻是一隻死的。它的傲慢和機警,它的搏風擊雲,以及寫在翅膀上的陽光,都已經成為歷史。猜想它是中了獵人的槍彈而死的?這裡哪會有什麼獵手呢?
對了,不遠處是一個驛站集市,那裡有飯館和瓜果攤,河灘裡的垃圾堆骯髒不堪,恐怕是這隻鷹誤食了有毒的腐爛食物而斃命的。它的種族熟悉大自然,卻並不瞭解人類所製造的鼠藥一類物質的效能,它作為犧牲品會帶給同類進化上的教益,只能是這樣了。這時,一陣嘎嘎的叫聲從空中傳來,是失去伴侶的另一隻鷹在哀鳴。它盤旋著,俯瞰著,等趕走了我們,又掠過寬闊的塔里木河上空,向遠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