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鸚哥細細聽了一忽兒,才起身移了宮燈,過來給黛玉掖了掖錦被,含笑道:“想來姑娘認床,所以睡不著,只秋日夜長,姑娘好歹睡一忽兒罷,仔細明兒瞘瞜了兩隻眼睛可不好看了。”
粉嫩如白玉精雕似的雪白蓮足伸出了被子,修飾得極其圓潤的小趾甲宛如十片小小的粉紅花瓣,甚是可愛。
黛玉很不老實地踢了踢被子,活脫一條蠕動的小毛毛蟲,在床上翻滾著,小嘴裡咕噥道:“睡不著就是睡不著,哪裡還有硬著睡覺的理兒?好生惱人,我好些時候夜間都不會失寐的了。”
見黛玉如此淘氣,鸚哥倒是一怔,隨即淡淡笑了開來,正要說話,聽著窗外枝葉颯颯作響,黛玉便立即抱怨道:“外面涼得很,從小兒辟邪都是在我床邊睡著的,怎麼把他關在外面了?只管怕玉兒冷,要是辟邪凍著了,可怎麼好?”
見黛玉心心念念著辟邪,鸚哥素來都是以主子為主,且辟邪又只是黛玉的玩物,也不會害黛玉,便過去開門放辟邪進來。
黛玉披著一件水紅緞子的小襖兒,跳下床伸手搔弄著辟邪的頭,咯咯一陣嬌笑泠泠,調皮地擺弄著辟邪。
辟邪斜眼看著兀自玩得好樂的黛玉,鼻子裡哼哼兩聲,該睡了,小主子,若是明兒回去他見到眼睛瞘瞜了,必定生氣。
瞧,世間還有像牠這樣處處提醒著主子歇息的靈獸嗎?多貼心啊!
忍不住嘟了嘟紅嫩嫩的小菱唇,輕輕逸出一絲嘆息,黛玉愁眉苦臉地捏著辟邪的耳朵:“臭辟邪,玉兒想四哥。”
切!不過才一日,想什麼想?當初不也好些時候沒見的時候多著呢!
“切!笨辟邪,沒聽過古人有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麼?玉兒已經和四哥有三秋沒見了!”
去,古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時候了,誰知道是哪一個古人說的?要是如隔三秋,那古人比常人更早死了!
黛玉圓睜著宛如黑夜星子的眼睛,對著辟邪皺鼻子道:“去,臭辟邪,一點兒教養都沒有,比十三哥哥的坐騎還要臭!”
呀!十三哥哥好久沒見了,不知道有沒有給玉兒打到一頭老虎啊?
黛玉對著辟邪用鼻子咕噥了幾句,便鑽進了被窩裡,呢喃道:“十三哥哥會想玉兒,玉兒也要想十三哥哥!”
眼珠子在被子外轉了幾轉,不知道十三哥哥是有本事打到兇狠的老虎呢?還是打到威風凜凜的獅子?不然金錢豹子也好,就算是沒本事,總是該給玉兒打一頭漂亮的梅花鹿罷?若是空手而歸,玉兒跟他急!
心中盤算著胤祥會打來的獵物,老虎、獅子、金錢豹、梅花鹿、山豬、野雞、白兔等等,黛玉從頭數到尾,眼皮越來越澀,倒是慢慢閤眼睡了過去,微微的喘息聲讓室內亦沉寂下來。
見黛玉安穩睡了,鸚哥方鬆一口氣,也熄了燈歇息下去。
偏生鸚哥是賈母的二等丫鬟,也是守夜慣了的,生性警醒,又懂得奴婢本分,故而不敢沉睡的,到了半夜間,忽而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說細碎也不像是丫頭的腳步聲,說是外男又稍嫌細微了一聲,宛然就是兩個女孩兒的腳步聲,想起自從自己服侍老太太,從來沒有半夜起來到主子房裡的丫鬟,難道,竟是壞人?
想到這裡,紫鵑不覺心中一驚,眼睛睜得大大的,雙手已經緊緊攥著了被角,手心裡滿是汗意,既潮溼又冰冷。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只因房中的燈早熄了,自然是漆黑一片,只微有淡淡月光,故而那來人細細碎碎地在房中摸索著,眼瞅著要靠近了黛玉的床,鸚哥正要大叫出聲,就見一道黑影陡然撲了過去,卻是護主心切的辟邪。
辟邪動作迅捷之極,眼神在黑夜中亦是如白晝一般,鋒利的爪子登時在來人身上抓了一把,辟邪乃是獸中之王,爪子鋒銳如刀,但凡是有些見識的人,便明白不能得罪辟邪絲毫,上一回黛玉說起辟邪半夜咬掉了刺客半個身子卻也不是說笑,可見辟邪之狠,今日進來的卻不過就是兩個女孩兒罷了,自然只聽得一陣慘叫之聲。
睡在外間的風月等人其實早已警醒,只是知道辟邪兇悍,不管來人是誰,只要欲傷及黛玉者,他更有嗜血之狠,且姐妹幾個也都明白,能在賈家房裡自在走動的,也必定是賈家之人,若是她們出手,不管傷了誰,對賈家面上都不好看,若是辟邪傷了人,那就另當別論了,大黑夜裡的,誰還能隨意在姑娘房裡走動不成?咬了抓了也是活該!
不過此時聽到這慘叫之聲似是寶玉之音,讓姐妹幾個不覺詫異起來,忙起身披衣,點了宮燈過去瞧,外面也驚動了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