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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人倒影,一抬頭,看見夏陽拿著一個杯子站在水池對面,呆呆地看著自己。
之琬越過池中睡蓮與他對望,心知他已起疑,卻不知如何開口。這《牡丹亭》曲文幽沉艱深,父親窮一生心血才和沈九娘磨出來唱得全本,有時一曲要磨上幾個月。自己從小就聽著,也不過會唱那麼幾齣要緊的回目,紫菀從小上的是洋學堂,要唱成這樣,是不可能的。何況夏陽和她又是耳鬃廝磨一塊兒長大的,她會些什麼,他不會不知道。猛然間唱出這樣的曲子,不是見了鬼,就是丟了魂。
見鬼也好,丟魂也罷,不都是說的自己嗎?
兩人隔著池子一站一坐,一時無話,不知過了多久,紫菀父親驚惶失措地跑進來,見了兩人就嚷道:“你們兩個在這裡?叫我好找。夏陽,快來看今天的報紙,日本人在宛平縣開炮了!”展開報紙讀道:“《宛平城內日軍先發炮,以抗戰答覆侵略,用熱血衛國家》。還有這篇《我軍願與盧溝橋共存亡》,《我已向日提出嚴重抗議》。再看這一張,”又抖開一張,念道:“平津危急!華北危急!中華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實行抗戰才是我們的出路。”
夏陽一驚,放下杯子衝過去搶過報紙來看,嘴裡說道:“這是七號的事情,可今天已經是九號了!全民抗戰,全民抗戰。我們卻還在這裡窩著!咱們馬上回上海,我要到學校去,看看同學們有什麼打算。”抬頭對之琬道:“菀妹,我們不去美國了,我們去抗戰。”
之琬哪裡知道“抗戰”是什麼,她只聽見“我們不去美國”,那是不是也有“我們不結婚”的意思?他是不是已經猜出來我不是紫菀,而陰生悔意?
紫菀父親擺擺手說:“我已經買了下一班的車票,收拾一下就走。菀兒和霜霜慢一步,看看上海的局勢再說,我想鄉下會比城裡太平些。你要回上海也好,先聽聽政府的動向,這一下兵慌馬亂的,派司怕不是不太好搞。你快著點,火車還有四十分鐘就要開了。”又對之琬說:“Daisy乖寶,在家裡陪媽媽,聽爸爸的訊息。我會打電話回來的。”說完趕緊走了。
夏陽端起那杯茶跑到之琬面前,說:“菀妹聽話把藥吃了,我去兩天就回來,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連同報紙和茶杯、藥片,一起放在石頭上,張臂抱緊她站著,狠狠地在她臉上親了親,直視著她的眼睛說:“等我回來。”放開手掉頭就走,走了兩步又回來,再次緊緊抱住之琬,緊得她快喘不過氣,跟著吻上她的唇,一字一頓地道:“妹妹,記住我說過的話,記住你答應過我的。”再下死勁地親了親,這才頭也不回地走了。
之琬失魂落魄站在那裡,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
接下去幾天吳霜幾乎是不離開電報局,不停地打電話,把鎮上能買到的報紙一樣買一份,從頭看到尾,越看越是不安。上海一天幾個的電話打過來,都說是情況危急,南京政府已經說這是最後關頭,要不惜拚死一戰,抗戰到底。之琬把所有的報紙看了又看,才大致明白是怎麼回事。
紫菀父親打電話來,說要隨洋行撤走,他打算帶一家人去美國,而夏陽和同學們聯絡上後,卻想著要上前線抗戰。戰爭好似離上海越來越近,城裡已經都是逃難來的人,部隊也在向上海集結,所有情況表明,上海將有一場大仗。目前還是在鄉下安全一些。
吳霜定下心來,花了幾天時間打點家產,把多餘的人都遣散了,只留了兩個老家人看守宅子。又對之琬說:“虧得你外婆去得及時,不然臨到老了,還要遭受這樣的戰亂……”
之琬看著滿屋的硬木傢俱,雕花的窗欞,雍正官窯的荷花缸,青磚上的青苔,一樣樣無不雅緻可愛,問道:“這些都不要了嗎?”
吳霜忽然哭道:“傻孩子,半個中國都被人搶佔了去,這些東西又算得了什麼?”
之琬顫聲道:“那他說要去前線抗戰,會不會……”
吳霜抱住之琬大哭,“菀兒,你可叫媽媽怎麼辦才好?你跟爸爸媽媽避一下可好?夏陽的決定,原是不該說要攔住他的,但打戰的事,誰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之琬“哦”一聲,沉默半晌,說:“他叫我等他回來。”
吳霜扔下之琬,一人坐在角落裡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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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兩人在鄉下坐等訊息,等了一個月,等來的是八一三淞滬會戰的戰事。這其間夏陽和紫菀父親都回來過兩次,每次都只住了一夜又趕回去。紫菀父親已訂好撤離的時間,買了三張船票,到時再來接她們走。上海市面太亂,還是鄉下安靜。夏陽已經加入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