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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說她一點都不想哭,只想叫那些害了她的安琪的傢伙腦袋開花。後來我有一陣子沒看到她,只接到一張她從土倫寄來的明信片,安慰我她一切都好,叫我不要為她擔心。四月二十七號星期五黃昏,憲兵又來到我家,交給我一份正式的死亡通知書,“死了也好,一了百了”的話,我就是在接到正式通知以後說的。通知書上面寫著:“一九一七年一月七日,被敵人所殺。”可是沒說明安琪葬在哪裡。您想我會不問憲兵這問題嗎?不過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只是說,安琪一定是跟很多其他計程車兵葬在一起。 我六月時寫了一封信到土倫去,後來我乾女兒抽空來看了我一次。她比上次胖了點兒,氣色也好多了。我感到很安慰,特別是她不願意再提到她那寶貝安琪。那次以後,一直到我在信開始提到的一九一八年十二月五日星期四那段時間,她幾乎每個月都來看我,每次都帶東西來,而且還要偷偷塞錢給我。每次我們兩人就在廚房裡吃晚飯,有一次,我還勾著她手臂,身體靠著她,跟她一起上街去,到伊索拉太太開的“凱撒酒吧”去吃她的拿手好菜紅燒豬腳。伊索拉太太是我們這一帶一等一的廚藝名手,別的大廚都望塵莫及。 我不知道我乾女兒現在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情。今年二月我生日時,接到她從喬塔寄來的卡片。後來有人告訴我,在離馬賽不遠的班尼耶小鎮看見她,跟別的街頭女郎一起在拉客。後來又有人告訴我說,她在加爾丹路上的一個綠燈戶裡賣笑。但她並未親口告訴我,我不相信任何人,否則很容易傳謠造事。    
歡樂時光(4)
今天是四號,我昨天晚上實在太疲倦,沒辦法繼續寫下去。我眼力實在太差,不能把這封信從頭再看一遍。我只希望您能看懂我信手寫來不成章的片段。我這一輩子還沒寫過這麼長的信,我很擔心郵局會拒絕遞送一封這麼厚的信。從另外一方面來說,我寫完這封信以後,心裡舒服多了,我不知道怎麼向您解釋這種感覺。當我再見到我乾女兒時,我一定會立刻寫信,把她的地址告訴您。我知道我一定會再見到她的。 希望您能節哀保重祝您一切安好保羅·龔特太太上小路易咖啡館在阿美洛街上,是一個狹長、深色木板牆的房間。整個咖啡館充滿了茴香和鋸木屑的味道,兩個燈照亮著久未油漆的天花板和牆壁。鋅板吧檯後面的架子上擺了整整一排酒瓶,酒瓶上掛著很多戰前拳擊手的照片。照片中,他們擺出交戰前的預備姿勢,可是眼神並不兇惡,反而看起來像對鏡頭很感興趣的樣子。照片全用清漆木架框著,小路易解釋說:“這些相框都是‘愛斯基摩’幫我做的,還有後面那艘模型帆船。現在看起來是有點兒老舊了,可是當他一九一一年送給我時,那可真是個寶貝,就跟他和他哥哥夏爾年輕時從舊金山駛到溫哥華的‘撒馬拉號’一模一樣。‘愛斯基摩’的十個指頭可真靈巧,做出的東西絕對是一等一的。” 晚上九點半了,是平常咖啡館打烊的時間了,小路易把當街的鐵門拉下。他在電話裡跟瑪蒂爾德約好要她這時間來,因為“這段時間我們可以安安靜靜地談話,沒人會來打擾我們”。當西爾萬推著她進來時,吧檯前還有兩個客人,小路易催著他們趕快把酒喝完讓他可以招待客人。現在整個咖啡館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把熱好的鍋子、一瓶已經開啟的酒和一個盤子放在一張大理石桌上。他要瑪蒂爾德跟他一起吃那鍋紅燒羊肉,可是瑪蒂爾德即使想禮貌一下,還是一點都吃不下。西爾萬已經去巴士底廣場上一家還亮著燈的小飯館裡吃晚飯了。 小路易的確短小精悍,就跟他的綽號差不多,可是他現在有個小啤酒肚。他說:“如果我現在回到拳擊場,大概應該算中量級拳手,連最蹩腳的拳手都能修理我一頓。對任何人來說,開一間咖啡館而不發福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他在吧檯和咖啡桌之間走來走去,取來兩隻酒杯、半個圓麵包、一盒幹|乳酪。他走路的姿態輕巧靈敏,雙腳好像綁著彈簧。可是從他外表看來,誰都猜得出就算他從前苗條時,也一定曾被修理過不少次。他鼻樑是歪的,耳朵和嘴唇都變了形,笑起來時露出嘴裡三三兩兩的金牙。 他坐下來,把格子餐巾的一端塞到襯衫裡,斟滿一杯酒,請瑪蒂爾德喝。她不想拖延浪費時間,所以很乾脆地接受了。他又給自己倒滿另一杯酒,喝了一口,咂咂舌頭。他告訴瑪蒂爾德:“你一喝就知道,這是好酒,是我從我家鄉安茹省訂來的。等到我存夠錢,能找一個地方安身的時候,我就回老家去。我會把這個破店賣掉,回到老家,住在一個酒窖裡,找一兩個談得來的朋友作伴。我這一生看過的、經歷過的都不算少,可是我可以毫不遲疑地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