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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沒有哭得太久,因為女人並不輕易放棄。 剩下的是那條線,快要斷的地方用各種不同的東西修補銜接著,順著每條壕溝、每個冬天,順著每條戰壕的上邊、下邊延伸下去,穿過每一條戰線,一直延伸到某陰暗處的某個無名上尉那裡,只等著他發出刑事命令。瑪蒂爾德抓住了線,她不放手。這條線帶著她到了瑪奈克沒再回來過的迷宮裡。當線的某處斷了,她又把它接起來,她永不氣餒。時間過得越久,她的信心越堅定,對這件事也越關注。再說,瑪蒂爾德生性樂觀。她告訴自己,如果這條線不能把她領到情人身邊,那也好吧。至少,她可以用它來上吊。    
‘黃昏賓果’(1)
他因疾病變得衰弱無力,語調平板地講述這些。當然,他使用不同的字眼。他不能在這位瑪蒂爾德小姐面前講些粗話,但是她能聽出話中的弦外之音: 他一直是個運氣不好的人。 他看了瑪蒂爾德一眼,眼神中有著驕傲之色,還特別加了兩句,讓瑪蒂爾德不要誤會。他告訴瑪蒂爾德,他生病以前是個高大強壯、具有吸引力的男人。他拿出從前的照片給瑪蒂爾德看,照片上的人的確瀟灑英俊。 然後,他流下了兩行淚。他並沒有把眼淚擦掉,說:“請原諒。我一直到最近才知道你的情況。‘矢車菊’沒有告訴我,雖然他跟我講了不知道多少有關你的事。” 瑪蒂爾德想她應該在這時候嘆口氣,打斷這種不必要的同情。她嘆了一口氣。 他仍然繼續:“你一定吃夠了苦頭。” 他離她至少有一公尺遠,她的手臂不夠長,沒辦法搖他兩下。她也忍住沒大聲喊出來,怕喊叫聲嚇到他,因而離題更遠。她傾身向前,用溫柔的聲音催促他:“請你告訴我,你是在哪裡看到他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語不發,靜靜地哭著,包骨的面板到處都是皺紋,點點陽光灑在枝葉間,枝葉間的陽光中有飛起的浮塵。瑪蒂爾德想她永遠忘不了這幅景象。他終於舉起一隻老得不能再老的手,擦了一把臉,下了決心開口。 一九一七年一月六號星期六,他的軍團正在離貝羅瓦桑戴爾不遠處鋪石子路的時候,他被亞眠市的憲兵隊長征調去辦事。他的任務是把五個判了死刑的步兵,押送到布查維納防區第一線的戰壕去。 他是從司令官那裡接到命令的。平常司令官是個冷漠無情的人,但那天卻異乎尋常地激動。在讓他離開前,司令官甚至向他吐露了知心話:“艾斯普蘭薩,你只管服從命令,不需要做任何額外的事。告訴你,如果讓我來決定,最高統帥部至少一半的人該進瘋人院。” 瑪蒂爾德噤聲無語,也許她已經失去了聲音。 艾斯普蘭薩按照命令,在隊上選了十個最健壯計程車兵,十個都是本土保衛隊的。他們拿了步槍、子彈和乾糧就上路了。艾斯普蘭薩和十個士兵在軍呢大衣的袖子上別了發下來的臂章,天藍的底色上繡著一個黑色的英文字母P。艾斯普蘭薩解釋給他們聽,這是法文的警察或者憲兵隊的第一個字母。他話還沒說完,一個對他很尊敬、常跟他一起喝酒的下士壯起膽子反駁說:“算了吧。這個字母代表的意思是傻瓜笨蛋。”這十個士兵全知道,他們是被指派去押送死刑犯的。 “這些士兵也負責執行槍決?”瑪蒂爾德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她的瑪奈克是不是五個人中的一個。她尖叫起來,連她自己都聽得到,雖然她已經沒聲音了。 艾斯普蘭薩搖頭,他蒼老的面容和像霧色一樣蒼茫的頭髮也一起搖動著,他懇求她:“別吵,別吵。我們沒有槍斃他們!我要說的是,我在你未婚夫生前見到過他。你接到他最後的一封信,是他口述我寫的,也是我寄的。” 瑪奈克最後一封在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星期六寫的信,的確不是他的筆跡。信是這樣開始的:“今天我不能親筆寫信,這封信是請一個從夏朗德省來的戰友幫我寫的。” 瑪蒂爾德儘量忍住眼淚。她問艾斯普蘭薩:“你是夏朗德省人?” 他回答:“對,蘇士東城的。” 瑪蒂爾德的聲音細微,但卻深深打動了他:“瑪奈克是五個人中的一個,對不對?” 他低下頭去。 “為什麼?他做了什麼事?” “跟其他四個人一樣,他們都是因為自殘的罪名被判死刑。” 他舉起一隻被太陽曬成黑褐色且佈滿了粗大青筋的手。 瑪蒂爾德哽咽了一下。她看著這隻手,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儘量忍住眼淚。 在浮塵飄揚的陽光中,艾斯普蘭薩坐在松樹枝葉間,開始說給瑪蒂爾德聽。 ***一輛卡車來接我們,開到北部二十多公里遠的地方,把我們丟在一個已經變成廢墟的村莊,好像叫做丹鼓爾,又好像叫做南鼓爾,我記不太清楚。雖然只是三十個月以前,可是這期間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