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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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大哭惡小姑娘。
便是那時,她生平第一次,見到戴思秦。
直至今日,那一幕於她,都彷彿歷歷在目,宛如昨昔。
烽煙遍染,血汙泥濘之地,那個少年一身粗布書生白衫,身上是掩不住的乾淨與剔透。不同於沈竹令人心疼的精緻與脆弱,沈浣彷彿能察覺到他一身書生氣之下的堅韌,金戈戰火之中,文弱卻挺拔。
她怔愣的看著他抱過那個大哭的小姑娘,低聲哄了兩句,那小姑娘竟片刻間便止了哭泣尖叫,抽抽噎噎的揪緊他的衣袖,躲在他身後。
他轉過臉看她,目光之中從容淡定,彷彿她身上染的,槍上沾得,都不是鮮血,只是世間塵埃一般。他向她淺淺一笑,整個人一如中秋的月色,清朗而寧靜,竟似泛著微光。
在這樣明淨猶如秋月一般的人面前,任誰也會怕自己太過唐突。剛從兩軍鋒線上廝殺過的她手上袖上滿是鮮血混合了黑灰,被他那雪白的衣袖襯得髒汙異常。她訕訕的收回了手快要碰到他乾淨衣袖的手,不好意思的胡亂抹了把臉,卻發現似乎自己本就滿是血汙的臉被抹得更是不堪。她頗是尷尬,只得咧開嘴向他笑了笑,卻不承想他沒有皺眉避開髒亂狼狽得不成樣子的她,而是回了她一個笑容,那笑容是如此清亮乾淨,縱然十餘年時光的過去,她滿是烽火狼煙的記憶中,仍舊清清楚楚的記得他的那一個笑容。
“子曰:衣冠禮樂,身之正道。”他從懷中取出一條雪白的帕子笑著遞給她,“擦擦吧。”淡定的彷彿不像是在亂軍之中,更像是在學堂書館,笑談著經史子集。
她怔愣的接過那帕子,胡亂的蹭了蹭,塵封記憶裡幼年時候家中的朗朗背書聲驀然浮現上來,錯亂了前塵舊事,明日今朝。被她用來擦過手的帕子,滿是汙血,再不成樣子。她益發尷尬,攥了攥那帕子,不知道還是不還。
他笑出聲,“罷了,你留著吧。”
“這……無功不受祿”,她頗是不好意思,片刻便有了主意,從懷中取出一把蒙古匕首,銀柄銀鞘,鑲滿瑪瑙,雖不足一尺,卻是鋒利異常,實為稀世珍品。這本是她前日與一元軍大將力戰三百回合,將他陣前斬殺以後的戰利品。她將它塞到他手裡,爽朗一笑,學著他的語氣:“禮記言曰: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你收了,兵荒馬亂,也可防身。”
他看著那鋒利匕首,微微出神,終於點頭。
多少舊事,恍如一夢。
那一年,她十五歲,初上戰場,揚刀躍馬。他亦是十五歲,初入幕僚,籌謀策劃。烽火狼煙中,二人枕戈待旦轉戰沙場而度那詩酒年華。
再後來,多少烽煙多少鏖戰,她與他同過生死,共過患難。強攻羅山,他為不拖她後腿,險些被元軍戰馬踩踏而死;困守舞陽,他為了兄弟之義不肯撤離留她一人孤守,最後困守斷糧到嘔血;奇襲光息二州,她與他徹夜不眠精心謀劃,終於一舉功成。
軍中多是目不識丁的熱血漢子,只認功夫,豪爽有餘,學識不足。而他開口言必稱孔孟經典,十句話倒有五句話在掉書袋。初始時,軍士們看他不甚順眼,動輒欺他一個文弱書生,百般戲弄。是她軍中威信極高,一隻手將欺侮他的幾個漢子瞬間撂倒,狠狠教訓一頓,自此才再無人敢惹他。
她書香門庭,他學富五車,平日裡閒聊,最是相投。也唯有他,懂她抗元鏖戰之心。不為名,不為利,不為主,只為一個清平世間,一個安寧故園。
同此一身易,同此一心難。而他,縱是手無縛雞之力,卻真正能與她同此一心:遍灑熱血,只為爭一個安寧故園。他是她的軍師,她的兄弟,亦是她的知己。
時光荏苒,她從校尉,到將軍,到元帥。他從書吏,到參贊,到中軍。
怒而離營時,她氣憤難耐,是他最能明白她的心思與憤恨,只淡定的讓她離營散心。
淮安退守時,她有口難言,是他站出來支援她為保民生徒費軍資軍糧的應敵之策。
皇集死戰時,她生死不明,是他輔佐尚不經事的羅鴻鎮守住風雨飄搖岌岌可危的潁州三軍。
鹿邑約宴時,她獨對強敵,是他一手接過那必有鴆毒的酒杯一仰而盡,保她能有時機走脫出營。
十餘年間,一文一武,配合親密無間。蕭策曾笑言,兩人放到一起,當真是文能執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三軍之中,唯有思秦最懂我心思。”她曾親口對俞蓮舟如此說。
當初字字誠摯,如今卻句句誅心。
營中尚有細作臥底,杜遵道並非其人,她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