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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三天,偶有煤礦包工前來光顧,卻都像視察民情的官員,東瞅一瞅西看一看,撂下幾句俏皮話便揚長而去,溜溜達達,一如既往地前往東馬市街南頭的雙盛泉澡堂。福記公司的職員們,無論是穿西裝的或是穿長袍的,對高高聳立在繁華街市的青雲閣根本就不屑一顧。半個月後,宗懷信慌忙關閉了青雲閣的大門。可是,他並沒有馬上離開青雲閣,等到夜深人靜時,才懷著極其痛苦的心情潛回了村子。
張玉娥剛被他娶進家門,其肚子就迅速隆起乃至圓如鍋蓋的情形,曾叫他羞憤不已。他無時不刻不在懷疑那是她在孃家懷上的野種。一年後,發現她的肚子依然圓如鍋蓋,他這才知道自己虛驚了一場。三年後,她的肚子毫無動靜,他便很不高興地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看來只有再花錢娶個女人,他的子嗣才會呱呱墜地,延續香火。對丈夫納妾娶小、延續香火的想法,張玉娥最初的反應是自慚形穢,羞愧難當。可是,當丈夫要把這個想法變成她和另外一個女人共事一夫的事實時,她就再也忍不住了,持續一個月的惡言惡語和嬉笑怒罵,終於叫丈夫打消了延續香火的念頭,從此以後再也不提納妾娶小的事情。族裡的男人大都義憤填膺,紛紛要求族長按照族規懲治她的惡行,殺一殺她這個閹雞的雌威,看她還敢不敢用汙言穢語褻瀆她的男人。可是,宗雪竹正準備給族人開會時,他卻為妻子求起情來,說他請薛半仙算過一卦,薛半仙說他命中無子,哪怕娶了九十九個女人當老婆,也不會有一個兒子呱呱墜地。儘管如此,族長卻還是召開了族人大會。不過,宗雪竹把這事撇在了一邊,只說了一說婦人相夫教子的古訓和道理。這事過去之後,他畏懼老婆的一切表現都無一例外地成了男人的笑料。可他一點都不在乎,反倒覺得自己在男人中間有著不一或缺的地位。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面對恥笑,他經常這樣應付道,“沒我這種男人,誰知道你們是哪一種男人呢?”
然而頭一回做生意就被碰得頭破血流,無論作為哪一種男人,他都覺得自己丟盡了面子。青雲閣開業之前,因怕妻子節外生枝,攪擾了開業的喜慶氣氛,給生意帶來黴運,他又哄又勸,把她送回了孃家,不曾想沒有老婆督陣的生意居然落敗到如此地步。躺在耳房的土炕上,他雖然心虛如棉,卻不甘心失敗,絞盡腦汁思索著起死回生的辦法。
張玉娥聞訊而歸,他仍舊躺在耳房的土炕上冥思苦想。耳房裡堆滿了破舊的農具,一有風吹草動,上面的灰塵就會騰空而起,四處瀰漫。張玉娥不肯弄髒自己,就站在門外吵吵嚷嚷,罵罵咧咧。罵渴了罵累了,她就到堂屋裡喝口水歇口氣,然後回到院子裡繼續罵罵咧咧。罵著罵著,忽然覺得不對勁兒,慌忙跑到耳房門前探頭一看,丈夫果然不翼而飛。慌慌張張跑到街上,看見街坊鄰居從她家的牆外躲避瘟神似地紛紛走避,唯獨不見了丈夫的蹤影。
一個月後,宗懷信突然從外邊回到了村子。他披頭散髮,彷彿從墳地鑽出來的厲鬼,把所有見到他的人都嚇了一跳。不過,與他出走時的情形相比,他不再是一頭孤雁,而是一隻引鳳築巢的小鳥,三個衣衫襤褸卻如花似玉的伊川姑娘緊隨其後,如影隨形,小心翼翼地跟進了他的家門。還沒容他解釋清楚,張玉娥又吵吵嚷嚷起來,結果他又失去了蹤影。又過了一個月,他大搖大擺回到村子的樣子仍像一隻引鳳築巢的小鳥,跟在他身後的三個大同女人雖然行不露足,卻左顧右盼,撓首弄姿,媚態百生。儘管妻子吵吵嚷嚷的聲音仍然不絕於耳,但在他聽來卻沒有了冰冷之感,分明是熱情的助威,就像軍隊整裝待發時為鼓舞士氣、鼓勵勇敢行為而擂響的戰鼓。
摘下“青雲閣”的字號,換上“翠雲樓”的招牌,只是舉手之勞;張玉娥做老鴇,宗懷信當*,也是他們夫妻二人不用商量就心照不宣的分工;伊川姑娘和大同女人云集翠雲樓並在那裡袒胸露臂的買賣同樣不用張揚,五花八門的顧客便蜂擁而至,讓每個房間都像集市一樣忙碌。最初的一批嫖客中,不光有撂過俏皮話的包工,還有棲身於黃土溝的礦工。後者幾乎都是隻身來到雍陽謀生的窮漢,他們個個猴急,人人踴躍。他樂得哈哈大笑,也忙得暈頭轉向,拼盡全力把兩個差點打起架來的礦工往一個女人的房間裡又推又扛的時候,仍對自己兩個月前的失敗耿耿於懷。
“別爭別搶,”他氣喘吁吁地說,“那澡池說是一、一個人洗,其實能讓倆人一塊、一塊洗呢!”
翠雲樓是雍陽鎮第一家交納花捐的妓院。就像久旱的土地終於可望獲得春雨的滋潤一樣,當一句“到翠雲樓洗澡 ”的俏皮話作為嫖娼狎妓的代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