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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傳開之後,翠雲樓名聲大振,形形色色的人們趨之若鶩。後來,連福記公司的中國職員也仨仨倆倆地在翠雲耬門前溜溜達達,樣子十分悠閒,眼睛卻直往翠雲樓的深處探來探去。每當看到這一情景,他就不禁得意非凡。他對族人誇耀說,他的生意絕處逢生不只得益於更換了族長題寫的招牌,更在於他率先看到了雍陽鎮繁榮景象背後的東西。他說,不管是前來淘金的富人或是前來謀生的窮漢,他們共同擁有的一個渴念其實就是一個前景廣闊的市場:渴望女人卻不知道在哪裡才可以堂而皇之地舒舒服服地享用女人,他們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地方,這個地方就是妓院。
第十二章(3)
儘管沒有一個族人恭維宗懷信,但翠雲樓作為鎮上第一家合法的妓院,宗懷信卻很快就在喜好冶遊的男人中間贏得了雍陽娼妓業開山鼻祖的好名聲。作為族長,宗雪竹也沒有把一個族人在鎮上開辦妓院看作一種必須受到指責和糾正的劣行。相反,決定在鎮上做糧食生意時,宗雪竹還從宗懷信身上看到了一個商人應有的素質。
“就順天時享地利而言,”他這樣評價宗懷信,“他敢為人先的的勇氣、隨機應變的能耐和窺探商機的眼力,放眼族人,堪稱高才捷足。”
但他做出經商的決定時,卻和商人的素質毫無關係,經常浮現在眼前的是八國聯軍佔領北京那一年因旱成災的饑饉。投機糧商趁機抬高糧食價格,使那場饑饉雪上加霜的情景,他一直記憶憂新。他深信,一旦再遭遇類似的年饉,一家實力雄厚的糧行對於糧食價格的調節和平抑作用無疑舉足輕重,因而認為雍陽必須有這樣一家糧行。不僅如此,黃河北岸的這片土地是一個很有名的糧倉,而在墨守成規的糧商手裡,糧食的流通範圍往往限於一鎮或一縣,所獲得的利潤往往微不足道,因而實力也微不足道。鐵路被贖為國有後,鐵路上為了方便商務往來,除了在運煤列車加掛零擔車廂之外,貨主的申請一旦獲得批准,還可以成車皮成車皮地運送大宗貨物。因此,他要開辦的糧行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糧行,而是一個能夠充分利用鐵路,可儲、可運、可廣泛流通的糧行。
然而,他就此垂詢宗四時,宗四搖過頭之後,卻給他謀劃了另外一條生意門路。他的父親宗靜涵當年遠赴浙江上任時,宗四曾出入左右,在滿是吳音越韻的江南水鄉走過一趟,沿途之上,印象最深的風物,除了充盈著絲絃之聲的花船娼肆,便是終日青煙繚繞被稱作煙館的去處。宗四出罷主意後一再強調,煙館生意本薄利厚,跟沒羞沒臊的翠雲樓相比,既不失讀書人的體面,還能大把大把地賺錢。
在雍陽,一個始於道光年間的現象延續至今:不見鴉片販子的蹤影,卻見吸毒成癮的菸民一個接著一個地傾家蕩產。星轉鬥移,雍陽進入洋辦煤礦和民辦煤礦爭鋒的時代,偽裝成各種角色的鴉片販子紛至沓來,無孔不入,兜售著黑漆漆的鴉片活像兜售著毋需勞作就可望立竿見影的娛樂、快活和幸福,而且很快就在兩類人中間贏得了市場:飽食終日的富人和朝不保夕的窮漢。窮漢大都是背井離鄉的外鄉人,他們以性命為賭注,試圖在黑暗的煤井深處博取一生一世的衣食保障,卻不幸被鴉片的神奇作用匯入一個更加黑暗的世界,讓短暫的迷失取代了一生的志向,以為生命的輪迴、苦難和幸福的更迭就發生在他們對於鴉片的吞吞吐吐之間。不僅如此,鴉片販子種植和煉製鴉片的技藝,還使太行山的山坳裡年復一年地盛開著美麗嬌豔的罌粟花。一個因此發了橫財的小地主隻身一人來到初現繁榮景象的雍陽鎮之後,面對聚居在沃克爾大街背後的煤礦工人,在沃克爾大街上租賃鋪面設館買菸時,居然明目張膽,以為英國人是種植罌粟販賣鴉片的老祖宗,給不給他蔭護他倒不在乎,只要不怒目相向,他反倒十分樂意讓英國人分享自己的利錢。當十二個面色黝黑的傢伙從別墅區怒氣衝衝地跑來,一起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還沒弄清楚他們是從哪一國的墳地鑽出來的鬼魅魍魑,就被他們攆狗似地攆出了沃克爾大街。他懷著近於瘋狂的情緒四處打聽,後來終於知道英國紳士始亂終棄,害人不害己。
除此之外,他還搞清楚了另外一件事情,即那十二個黑不溜秋的活像家裡窮得只剩下了一條床單就把床單緊緊纏裹在腦袋上免得一被人家偷去就變得一無所有的傢伙,原來是剛剛抵達雍陽的一大隊錫克族士兵中的一小隊,他們把他逐出沃克爾大街的方式和他們平常把闖進別墅區裡的野狗蠢豬犟驢驅趕出去的方式如出一轍,屬於他們日復一日不斷重複的職業行為。一家貌似茶館的商鋪在西馬市街悄悄開業後,縣衙屢屢派人予以查封,這家商鋪又屢屢復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