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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很有志向的農民,日子不但要年年有餘,另外還要改換門庭。他把兒子送入充斥著富家子弟的館塾,便是出於這種志向。所以,每看見兒子獨自一人在田野上游來蕩去,他就十分憂慮。兒子對生長在不同地方的麻節紇針經常凝目而視,那樣子分明是對其葉片顏色深淺不一的迷惑不解,但他卻以為兒子對綠*有獨鍾就像青紗帳只讓農民賞心悅目一樣,因而十分生氣,經常狠狠地把兒子叫回家裡,罰兒子一遍又一遍地讀詩誦經。兩年後,當兒子把地上的植物和地下的礦藏奇蹟般地聯絡起來,一句勘礦歌謠由此誕生,他才知道兒子雖然還沒有改換門庭的夢想,但至少沒有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念頭。
“麻節紇針黑,地下煤層厚。”
但這一發現對吳浩宇來說,只是他所獲得的最初的樂趣。活像踏上了一條充滿樂趣的道路,隨之而來的歲月無論多麼漫長,他想方設法弄到手裡的西方國家有關地質和礦業的著作無論多麼艱深,他收集到手的勘礦歌謠無論多麼古樸難懂,他一路走來的時候,一種尋找樂趣的信念使他如履平地,居然毫無爬山越嶺的疲勞感。在他四處遊覽的日子裡,他往往只看地表形態就能判定地下水的流向和流量、有沒有煤層、煤層有多厚的曠世絕技,在任何一個人的眼裡都是隻有長了一雙神眼的人才可能具備的能耐,但他卻堅持認為這是任何一個凡夫俗子都能在一個處處留心、學以致用的過程中唾手可得的樂趣。聽從了宗雪巖的勸告,和八股文分道揚鑣後,他發現聚斂財富和揮金如土也是樂趣。然而當他意識到他一旦拒絕別人分享後一種樂趣,這一樂趣其實也是禍端的時候,他已在省城的死牢裡呆坐了一天一夜,而一個和他朝夕相處的朋友也被牽連其中,也是一天一夜沒閤眼。
他爭強好勝的同時,經常把事業和樂趣混為一談。在他看來,事業和樂趣是密不可分的東西。創辦平心煤礦公司的時候,面對突然聳立起來的口碑,他所看到的原因不僅在於他的樂趣讓蜂擁而至的外鄉人也有了落地生根的樂趣,還在於他和福記公司針鋒相對的立場以及看誰更富有樂趣的競爭態度。他率先洞察了韓紫翁的良苦用心,毫不猶豫地關閉了自己在“黃界”之內的所有煤窯。然而,他在“黃界”之外安營紮寨之後的一系列的表現,卻仍像與福記公司爭強鬥狠,博取著一種遊戲般的樂趣。除了採用設定障礙、挖斷道路等辦法阻止福記公司擴張礦界之外,他還屢屢派人去福記公司的鑽探工地進行監視,只要福記公司的鑽機遷往別處,他便在那裡豎起木牌子用以表明那是平心煤礦公司的礦地,好像福記公司凡在“黃界” 以外的鑽探工程都無一例外地在為他盡著義務。當艾德文怒氣衝衝地找上門來,大聲質問他憑什麼這麼做時,他卻心平氣和,與艾德文平心而論:
“別忘了,艾先生,這可是中國的地盤!能給貴公司一席之地的樂趣,那是朝廷想討貴公司的歡心,想叫貴公司自得其樂,安分守己。平心而論,吳某的公司雖然技不如人,卻比貴公司更有享受樂趣的權利。”
他正沉浸於這種樂趣的時候,郭永祥捧著一張舊得發黃的地契找上門,以此證明他現在的煤窯所佔用的土地是郭家廢而未棄的土地,直言不諱地要分享他的另一種樂趣,用八千兩銀子買下這塊土地。那確是郭家的土地,不過卻為另外一個郭氏族人郭玉祥所擁有並長期租借給了平心煤礦公司,郭永祥手中的地契是郭氏祖先析財分家之前的憑證,早已失去了法律效力。他起初根本就不理睬郭永祥,只當一個患了夢遊症的傢伙在自己的面前胡言亂語。郭永祥頻頻前來攪擾,幾乎踏破了公司的門檻,他才告訴郭永祥,他寧肯付給郭玉祥八千兩白銀的鉅額地租,也絕不給郭永祥一文制錢。朱洛甫也忍無可忍,十分氣憤地說郭永祥神經兮兮、明目張膽的敲詐行為分明出自撒旦的誘惑和指使。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為此付出的代價竟是雙雙蒙受了一場牢獄之災。
這時,朱洛甫已經抱病臥床。這使吳浩宇更加不安起來。他甚至十分後悔地想,假如自己滿足了郭永祥的敲詐,就不會有這場牢獄之災,朱洛甫也就不會受到自己的連累,以致於躺在病床上還在不停地念叨上帝,以此驅逐心頭的恐懼。他對朱洛甫說,他打算在平心煤礦公司的基礎上建立一個新的公司,這個公司不但要買進一批機器,以結束雍陽地方煤礦土法開採的歷史,另外還要引入官方股本,是一個官督商辦的新型公司。他還說,兩天後,他將和宗雪竹一起去省城拜訪胡石玉,要請教胡石玉一個問題,那便是如何去做才能儘快地建立這樣一個公司。朱洛甫對他雄心勃勃的計劃未置一詞,只衝著他格外凝重的臉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