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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san的印象在雨翔腦子裡漸漸模糊了。雨翔甚至快淡忘了她的樣子。猛地想起什麼,喊:“完了!”
沈羅嚇一跳,問什麼完了。雨翔道:“Susan她沒帶傘,會淋著的。”
“你別瞎操心了。她又不是小孩子。”羅天誠和沈溪兒協力完成這話。
雨中的江南水鄉更風雅別緻。小吃店裡的煙雜拌在雨絲裡輕緩騰空,躲雨的人過意不去,只好買一些做表示。書畫攤上,那些漫著霧氣的畫終於等到意境相似的天氣,不論質量,都暢銷了。
氣溫冷了一大截。那禿頭竭力摟緊女郎以借溫。林雨翔看著心裡一片迷茫,只擔心Susan會不會冷,恨不得衝出去。羅天誠呆滯地發抖,沈溪兒也緊咬住嘴唇。
雨翔打消掉了去追Susan的念頭——因為追上也不能做什麼。於是注意著江南的少女。由Susan帶起他久藏的慾望後,他對女孩子大起科研興趣,盯著來往的水鄉少女。街上美女很少,因為這年頭,每天上一次床的美女比每天上一次街的美女多。舉凡女孩子,略有姿色,都在大酒店裡站著;很有姿色,都在大酒店裡睡著;極有姿色,都在大酒店經理懷裡躺著。偶有幾個清秀脫俗的,漫步走過,極其文靜。看她一眼,她羞澀地低頭笑,加快步子走過雨翔面前——這是上海美女所沒有的。上海的美女走在街上向來目不斜視,高傲地只看前方,穿馬路也不例外;上海的男人卻大多目不正視,竭力搜尋美女,臉上的肌肉已經被培訓得可以不受大腦控制而獨立行動,見到美女就會調出個笑,因為如此的關注,所以,在上海只聽到車子撞老太婆,鮮聞有車子撞上美女。
韓寒五年文集
三重門3(8)
林雨翔對他自己關於交通的奇思異想十分得意,習慣地想講給Susan聽,轉頭才醒悟到Susan已經走了,心中一陣空落,失望地嘆氣。
這雨下了將近一個鐘頭,Susan該在路上了。三人再去遊南湖,湖光粼粼裡,三人都沉默著。林雨翔似乎和羅天誠結下了深仇大恨,彼此都懶得瞻仰對方尊容。
傍晚已臨,風也加勁地驅趕遊人。三人往回趕的時候,一路上被攔住問是否住店的不斷,好不容易走到車上,來時的興奮都不在了,惟剩下疲憊和遺憾。
馬德保正就地演講,拿著剛買來的小冊子介紹小鎮歷史。並說他已收到一個全國徵文大賽的邀請,要率社團投稿參加。
林雨翔尚沒有參賽的意思,羅天誠重歸深沉,什麼“生命的悲劇意識”之“人生是假,平談是真,淡泊名利,落盡繁榮,洗下鉛華”,說得周遭女社員直誇他是劉鏞第二,見羅天城並無欣喜,再誇劉鏞是羅天城第二。
林雨翔毫無思想。一張落寞的臉消融在夕陽裡。
韓寒五年文集
三重門4(1)
回到學校後的幾天,林雨翔的日子過得混混沌沌。在校園裡,果然好幾次看到Susan,都是互相一笑,莫大的滿足背後必有莫大的空虛,他對Susan的思戀愈發強烈,連書也不要讀了,上課就是痴想。發現成績大退後,又惡補一陣,跟上平均分。
羅天誠在這方面就比林雨翔先進了,隔幾天就洋洋灑灑寫了一封情書,當然是略保守的,卻表達出了心裡的意思:
Dear Susan:
從周莊回來後,發現一直對你有好感。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交往不交心卻是種痛苦。我覺得與你很說得來,世事無常滄桑變化裡,有個朋友總是依託。有些甜總是沒人分享,有些苦我要自己去嘗,於是想要有個人分擔分享,你是最好的選擇。If you deny me,I have to accept the reality and relinquish the affevtion,because that was the impasse of the love。如果你拒絕了我,我也只好接受現實,我也只得放手,因為那已是愛的盡頭。
Yours誠
這信寫得文采斐然,尤以一段悲傷深奧的英語為佳。滿以為勝券在握,不料Susan把信退了回來,還糾正了語法錯誤,反問一句:“你是年級第二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