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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自序
當今世界儘管五彩繽紛,五光十色,但也五花八門。藝術的和物質的光色交相閃爍,不僅弄得我有些目光混濁,而且亂了方寸。於是,我為來錢更多的寫作方式而拼命——也就是說我多年不寫小說了。在那些忙碌而寂寞的年月裡,竟然有一家出版社的編輯不忘我,並時常打電話或寫信鼓勵我,希望我能“浪子回頭”,步入文學創作的正途。這使我感動和激動,還有些相當的不好意思。終於在新世紀初,重新開始了久違的創作,寫出中篇小說《桑那》《有關狗的故事》《N級保鏢》等,進而寫出長篇小說《山狼海賊》。這些作品剛一發表就有各種選本選載,令我感到痛改前非的興奮。
始終鼓勵我的就是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的編輯。
最近,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正在出版我的長篇小說,同時又要編我的“中篇自選集”,這無疑是對我的更大的激勵。然而,翻騰出過去寫的東西時,卻又感慨萬千,坦率地說,近半個世紀以來,久經摺騰的中國文壇和中國作家,在驚心動魄和驚慌失措中煉就得精明靈透,甚而刀槍不入了。無論歷史怎樣曲折,風雲怎樣突變,大家都有化險為夷的本領。沒有惶惑沒有憂鬱沒有痛苦,面對現實還不敢或不能寫清楚,一些高超的作家們,卻飛越到現代甚至後現代去了。
所以,我有些悲觀,我認定我們所有光彩或不光彩的小說,只要放到歷史的光照下,基本上是廢紙一張。為此,我從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至今,都沒有勇氣將發表過的所謂作品編集出版,甚至都不敢回頭看那些曾讓我嘔心瀝血過的文字。但今天,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給了我這樣的機會,使我硬著頭皮檢點了一下自己,竟然意外地發現,我還有幾篇至今可看的東西,那就是《鄧剛中篇自選集左鄰右舍》和《遠東浪蕩》。這兩部中篇先後被改編過電影《站直囉,別趴下》 《狂吻俄羅斯》,曾讓一些觀眾悅目。但今天重看這些文字,我覺得絕對比電影有意思也有意味,所以就理直氣壯地選進來。
當今,市場經濟大潮的浪花湧到作家的書桌上,也就是小說也要像鮮魚活蝦一樣放到秤盤上賣錢了。這對吃慣了大鍋飯,當慣人類靈魂工程師的中國作家來說,是值得慶幸的悲哀,這至少迫使他們回到小說本質上來思索。因為我們過去長久地要教育什麼要打擊什麼,而把小說的面孔弄得既嚴厲又複雜。現在,想從並不富裕的讀者腰包裡掏出錢來買小說,第一要緊的是小說要寫得好看。小說寫得好看是小兒科語言,小說不是檔案不是論文,本來就是以好看才稱小說的,祖祖輩輩寫了好幾千年,今天我們卻像大夢初醒似的,認識到小說要好看才能有讀者。不過,小說寫得不俗又要好看,實在是不容易。可無論怎樣不容易,小說必須靠小說本身的魅力去打動讀者,沒這兩下子,路將越走越難。當今讀者絕非以前了,想把他們的眼睛從可恨可愛的電視螢幕前拽到書本上,是相當艱鉅的。
我掂量了一下自己選出的這二十來萬字,應該說挺好看,不信你看。
鄧剛
2005年11月於大連
左鄰右舍(1)
一
遠親不如近鄰,這話確實有道理,鄰居關係搞不好,終日不得安寧。幸虧現在樓房設計絕妙,獨家廁所獨家自來水獨家電錶,家家緊閉門戶,老死不相往來,減少諸多麻煩。
問題是我們這一層樓不行,有個厲害的鄰居,你就是鋼門鐵窗,也防他不住。
先交代一下我們樓層的結構,一共三家,我居中。左邊是三室一廳,住著一個叫劉幹部的,據說劉幹部是一個單位的書記,又據說是什麼科的科長,還據說是什麼室的主任。總之,弄不太清楚,反正是幹部,大家就直呼劉幹部。劉幹部長得文雅乾淨,頭髮梳得一根是一根,襯衣領子永遠潔白板整,舉止像日本人似的禮貌。劉幹部之所以終日保持這種高雅風度,和他細皮嫩肉的妻子有關。他妻子似乎有潔癖,從早到晚洗呀抹呀掃呀刷呀地收拾不停。偶爾從微開的門縫望去,裡面一片耀眼的明亮,門口擺著一溜拖鞋,不洗乾淨腳是不敢進劉幹部家門的。劉幹部妻子還有個潔淨的名字叫雅雯,有時從樓梯口經過,聽到劉幹部在門裡親暱地呼叫:“雅雯兒……”弄得你渾身汗毛都打顫。雅雯似乎有點什麼病,整年在家休養,愈發養得白嫩了。雅雯養得一個女兒十七歲,也和她媽一樣細膩,面板蠟捏般的柔潤白亮,並起了個名副其實的名字叫劉美。
我要和你說的厲害鄰居不是劉幹部,而是我右邊的一家。四十來歲的兩口子,不知怎麼才有一個五六歲的男孩,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