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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個鬼臉,手在腰上比劃著大木桶狀,意思是他的妻子現在已經胖成這個樣子了,又醜又粗。
老司機終於翻到了一張他同中國人合影的照片,他驚喜地嘟嚕著,把照片湊近我,指著同他並肩合影的一箇中國人,一字一板,清清楚楚地說出三個字,王德福!說完這三個字,他的大眼睛朝我流露出一種期待。我明白他是在問我認不認識這個王德福。我在心下一陣好笑,便比劃著說中國那麼大,那麼多人,那麼多的王德福,多得就和你們的娜達莎一樣,我怎麼會認識。
老司機當然弄不明白我比劃些什麼,但他卻知道我不認識王德福,那兩隻大眼珠子一下暗淡無光。我補充著比劃,說王德福現在也和你一樣滿臉鬍子,我怎麼認識!老司機這次看明白我的意思了,他陡然地笑起來,對著照片的王德福認真地看著。我心下想,你還在想什麼王德福,說不定王德福就是因為和你有過來往,被打成蘇修特務呢!
老司機大概猛然想起他是計程車司機了,便急急地合上影集,拉著我的胳膊往外走,說,馬嘎晉!
老司機把我送到一個自由市場,並和我鄭重握手道別,我發現他連車費都不要開車就走,便趕緊掏出一百盧布扔進車窗裡,誰知老司機壓根兒就不看一眼飄落在副駕駛座椅上的盧布,這倒使我有點後悔,其實扔給他五十盧布就不少了。
自由市場是在有軌電車站旁,在一面大木板牆的後面。我在木板牆外面走時,聽不到一點聲音,以為自由市場肯定不太興旺,稀稀拉拉人不多。可萬萬想不到,當我走到木板牆的盡頭時,竟嚇了一跳,黑壓壓的足足有數千人擠在那裡,五彩繽紛的商品鋪在地上,擺在攤上,掛在空中拉繩上,還有些俄羅斯的小販子沒地方擺攤,就整齊地站成一排,全用雙手擎著要賣的服裝,靜靜地注視著顧客。
無論是買者賣者,全都一言不發地相互擁擠著,打量著,賣貨的最大的動作是用生動的眼神探問,買貨的也只是用挑剔的眼神回應。偌大的市場,成千人擠在一起,竟然悄無聲息。這與我們中國吵嚷叫賣的市場相比,絕對地不可思議。
我覺得雙成的話說得太有道理了,人家確實比咱有文化。
我在市場裡擠來擠去,卻偶爾也聽到有叫嚷的聲音,但你走過去一看,百分之九十九的是中國二道販子。有個貨攤很熱鬧,幾個中國商販正忙得滿頭大汗,他們一大麻袋一大麻袋地往貨攤上扛著劣質的中國服裝。其中有一個強悍的中國人在那裡指揮,看來他是個頭頭,正在忘乎所以地叫喊著,驅使一部分商販搬運,又喝令另一部分商販擺攤賣貨,他自己則帶著幾個身材強壯的傢伙維持秩序。我這才發現維持秩序的全是打手,每人手裡攥著皮鞭狀的膠管和鐵棍,面目兇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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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東浪蕩(8)
俄羅斯人都無聲地圍在四周,他們並沒有顯露出不滿和憤怒,一個個卻大瞪著眼珠子,朝麻袋裡的貨物投射出熱切的目光。只要一批服裝從麻袋裡倒出來,他們就趕緊伸出手去挑揀。儘管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些粗製濫造的服裝,但對商品匱乏的俄羅斯來說,還是等於雪中送炭。這些男男女女簡直就像餓狼一樣飢不擇食,不一會兒,一大堆服裝就被搶購一空。
那個指揮的頭頭身上挎著個巨大的書包,他正一把一把地往裡面塞盧布。眼下,混亂的俄羅斯盧布大貶值,就像中彈的飛機從天上往下栽。你今天是百萬富翁,可明天就變成十萬,要是不趕緊花出去,後天就成一萬了。所以,市場上的交易一張口就是幾百萬幾千萬,商販們有時接過一捆盧布,乾脆連數也不數,只是掂一下分量。
不知為什麼,那個頭頭注意到我的存在,他把巨大的挎包交給身旁的一個胖子,從人群中擠出來,走到我的跟前。
頭頭遞給我一支菸,問我來倒什麼?
我說我什麼也不倒。
他愣住了,足足盯了我一分鐘,說你他媽的開的什麼玩笑!
我說我是來探親的,我有個舅舅早年跑到這裡。
頭頭笑起來,說你舅舅絕對是傻瓜,怎麼會跑到這個窮國家,要是跑到美國英國,早就成了百萬富翁了。他說看起來你也不怎麼精明,到俄羅斯這兒不倒點什麼,那可就太虧了。他說他們是打著到俄羅斯來搞建築的勞務公司的旗號,實際上是搞貿易。他說他下令每個勞務工人從中國帶一百套假阿迪達斯運動服;他說他姓吳,是經理,那個胖子姓張,是書記。我說書記聽你指揮,你這個經理比黨大呀!
吳經理笑起來,說不聽我的也不行呀,全公司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