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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州知州何老爺,平日沒什麼嗜好,只好下棋。不過他自己約束,每日不過三盤,無論輸贏,三盤必罷手。也是他有了把年紀,神思上不願多耗,比不得少年時候心氣了。這日,飯畢無事,沒有人來客往,公事也都了了,便和殷師爺手談為樂。
幾個公差,都在旁邊屏聲靜氣的伺候,添茶換香,腳步都放的輕輕兒的,更不消說敢小聲說話。
此時已到第三局,何、殷二人,都捋了半白的鬍鬚,皺眉思索。顯是那局面糾纏萬分,頗難解釋了。
小半晌就此過去,輸贏卻總也不見。
忽然,那何知州伸出樹皮般的老手,把棋盤上的黑白顆粒隨意的那麼一揮,一盤棋子,本是劍拔弩張氣勢洶洶的對壘著,被他一攪,便紛紛滾落地下去了。珠玉的聲音。
幾個衙役先是吃了一驚,以為老爺不勝,要有脾氣來;隨即見殷師爺“哈哈”大笑幾聲,也伸手在盤上混亂了幾把,方才曉得是老爺尋開心,沒什麼大事,不禁各個面帶微笑,其中一人便走上來,陪笑添水。
殷師爺嚐了半口茶,摸摸鬍鬚,笑道:“不錯,不錯!如此結果,豈不甚好!世間人如都有老爺這樣眼界,便少了萬千的是非了!——近幾日街巷中頗有議論,在稱頌何大人的英明,不知大人可聽到了沒有?”
何知州:“百姓談論官府,原是常事,哪裡有這個閒心去聽他!殷先生這等關心,可是有什麼別樣的新聞了麼?”
殷師爺:“說的還是上年那件案子。‘來香院’裡的老鴇,狀告馮秀才拐帶妓女、不從逼死、謀財害命的案子。”
何知州笑:“案子早就結了,如今議論,有何新鮮?那案子好笑之處,是鴇兒無知,居然告嫖客逼奸妓女。至今想來,仍覺好笑!”
殷師爺:“大人英明,判斷那妓女實乃自盡,與馮秀才無關。如今又有新證見,可見大人斷的甚是明白!”
何知州:“哦,有這等事?先生且說說看。”
殷師爺:“前日,那吊死的妓女嫣紅,大白天在脂粉街買東西,被老鴇揪了不放,說她詐死逃脫等等,現下又寫了狀子,吵著要告和她一起的人拐帶呢!”
何知州皺眉:“這吉州地方,自我到任這些年,沒見過這等無知好訟的人!莫非老爺我刑法特寬,弄的這些人以訴訟為樂了麼?!”
殷師爺:“外間談論,都說此事甚奇。那嫣紅明明死了,仵作驗過了才埋的,如今這個女子,竟然生的和那嫣紅一般無二,人人都說死鬼復活,擁擠了去看。那女子被看的急了,居然烈性,一頭碰在石頭柱子上,弄得個鮮血迸流,救了半日才活。”
何知州笑:“是否有復活之事,卻也好驗。只消把那年埋的墳墓掘開,看屍骨在否,不就知道了!只是這法子太損陰德,沒人肯用罷。”
殷師爺鼓掌大笑:“大人所見極是!這老鴇的確陰損,見那女子不認,當下就叫人,去城南荒地,把原下葬的妓女之墓,千不管萬不顧地掘了。奇的是,墳墓完好,棺材沒動,內中卻是空的,並無什麼屍首!”
何知州:“哦?的的確確?”
殷師爺:“的確如此!所以才吵嚷的全城轟動,說詐死拐帶的也有,說有鬼的也有,真正人心鼎沸的樣子了!”
何知州:“哦?如此說來——,莫非——?有可能麼?”
殷師爺會意,命幾個衙役,把棋盤收拾了去:“不必伺候,只留老嚴一個聽喚就夠了。”眾人一聲“遵命”,魚貫的下去了。那老嚴,也退後幾步,並不上前。
殷師爺:“大人的意思,莫不是說,這案子,與朝廷緝拿的以巫術謀反的姚八一案,有牽連麼?”
何知州皺眉:“果然如此,又當如何處置呢!”
殷師爺笑道:“當年這姚八一案,滿朝上下,鬧的聲勢甚是了得!有多少人,百般巴結都不得升官,靠了辦這個案子,飛黃騰達的很呢!”
何知州皺的眉頭仍不肯松:“某人只圖升賞,卻不顧天意人心!那年也著實冤屈了很多平人,比如街頭賣藝的,偶然變個戲法,也被說是巫術,拿了殺了的也盡有。為官一方,須要知道聖上的旨意,本是除惡安民,不是要他騷擾百姓的。”
殷師爺嘆道:“大人這番心思,真可謂感動天地了!”便伸手招呼老嚴:“你過來!那年‘來香院’老鴇狀告馮秀才一案,可是你經手的麼?”
嚴公差人雖站的遠,耳朵卻不遠。忙的小步跑來:“回老爺、師老爺的話,小人原是在下面辦案子的。今年才蒙老爺賞識,提拔了身邊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