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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一杯安慰(2)
所以,許廣平收到信以後,馬上在回覆裡也充作了一回心理按摩師。她在六月十七日的回信末尾寫道:“《京報副刊》有它的不得已的苦衷,也實在可惜。從它所沒收和所發表的文章看起來,蛛絲馬跡,固然大有可尋,但也不必因此憤激。其實這也是人情(即面子)之常,何必多責呢。吾師以為‘發現純粹的利用’,對□□有點不滿(不知是否誤猜),但是,屢次的‘碰壁’,是不是為激於義憤所利用呢?橫豎是一個利用,請付之一笑,再浮一大白可也。”
浮一大白,是罰酒的意思。許廣平在此前的信裡已經浮過一大白了。
在這段回信裡,許廣平既沒有正面為孫伏園辯解,卻又十分委婉地勸解了魯迅的憤激,使魯迅先生在這短短的幾十字裡,感覺到孫伏園也處在一個“人之常情”的無奈中。
孫伏園,這位因為魯迅的一首詩歌被主編臨時抽下而憤怒辭職的中國最早的副刊編輯,他對中國現代文學史有著舉足輕重的貢獻,正是他,每一週在合適的時間微笑著往周氏兄弟居住的八大灣衚衕跑,讓魯迅按時地交稿。正因為孫伏園的每週一次的按時逼迫,魯迅的《阿Q正傳》才得以完成。從1921年12月4日開始連載,至1922年2月12日結束,結束的時候孫伏園正好出差去,按照孫伏園的意思,《阿Q正傳》本來還可以寫得更長一些。
魯迅的遷怒被許廣平的一封簡訊中吹來的微風熄滅。不久之後,孫伏園便與魯迅一起應了林語堂的邀請,去了廈門大學,兩個單身男人,均不會做飯,弄出了許多笑話,這些情節在魯迅的《兩地書》第二輯或者孫伏園的*中均可以看到。
魯迅對孫伏園的好表現在很多個地方,譬如借錢給他,譬如兩個人一起去外地出差,生性粗放的孫伏園起床後從不疊被子,總是由魯迅先生幫他疊好。孫伏園呢,和魯迅一起到廈門大學以後,因為廣州的一家報社邀請他,便提前到了廣州,任廣州《國民日報》副刊主編,兼任中山大學史學系主任,孫伏園到了中山大學之後,為魯迅提前打探廣州的情形;甚至,以自己在中山大學的人際脈絡,幫助魯迅將許廣平調往中山大學任助教。
我相信,孫伏園事後也是知道的,關於魯迅對他的誤解和猜疑,而許廣平在覆信裡幫他說的那些好話,他也是知道的,所以才經常在自己工作的報紙上發表許廣平的作品。還有,作為和魯迅較為親近的學生,孫伏園對魯迅的怪脾氣和善良的本性都是領教了的,所以,他是不會和自己的師長計較的。
然而,魯迅卻是第一次聽從一個小鬼的建議,開懷一笑,沒有繼續憤激下去。那一杯來得輕緩且柔軟的安慰,像一場夏天的雨水,滋潤了那一年的苦悶和乾枯,撫平了魯迅身上幾片刺向自己的鱗片,實在是及時得很,又有效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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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愛情定則的討論(1)
在廈門大學,他說出,我可以愛,這四個字的時候。一切愛情的規則都突然沒有了作用,愛情,和報紙上討論的多數情節都關係不大,它只存活在兩個人剛好遇到又剛好彼此溫暖的內心裡。
許廣平和魯迅相識於1923年10月,當時,魯迅剛剛接受北平女子師範大學校長許壽裳的邀請,在該校兼任國文系講師,每週講授一小時中國小說史,而許廣平是該校國文系二年級學生。
正是在這一年,兩個人先後在孫伏園編輯的《晨報副刊》上參與了一個“愛情定則的討論”,這件事情,在《兩地書》第十八封信中,許廣平寫道:“先前《晨報副刊》討論‘愛情定則’時,我曾用了‘非心’的名,而編輯先生偏改作‘維心’登出,我就知道這些先生們之‘細心’,真真非同小可,現在先生又因這點點忘記署名而如是之‘細心’了,可見編輯先生是大抵了不得的。”
要細述這封信裡所說的“愛情定則”的討論,不得不說起兩個人,一個是被討論的主角,譚熙鴻,另一個是掀起討論的人,張競生,譚熙鴻的同學和同事。譚熙鴻何許人也,此人當時是北京大學校長辦公室主任,蔡元培的秘書,他先後娶了陳緯君和陳淑君兩姊妹為妻,而這兩姊妹是陳璧君的妹妹,自然,譚熙鴻和汪精衛兄臺是連襟,一根椽。說譚熙鴻和陳淑君的婚事,很是曲折,原來,譚熙鴻和陳緯君同在法國留學,結成連理後也恩愛異常,只可惜1922年3月陳緯君染上猩紅熱死去,撇下了兩個孩子。陳淑君當時在廣州念大學,政治形勢不好,轉學至北大,剛好借居在姐夫譚熙鴻家裡,日久生情。然而當兩個人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