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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庭,你這個人,非常自制,對待自己甚至是苛刻,但是,你的身體裡面有一隻獸,這隻獸,平日裡是睡著的,也許,在午夜夢醒,或者,半杯紅酒下肚,所有的意念款款步出,綺思、張狂、獵奇、上天入地,然後天亮了,獸睡了,你又回來了。”
阮東庭的心一跳,渾身的血液一瞬間湧蕩起來——是的,渺渺的話觸動了他的心底,那不為人知的點,那一剎那,高山流水的激盪,但,阮東庭始終是阮東庭,內心如何澎湃,臉上永遠是沉靜淡定的表情,只是唇角微揚,聽著旗渺渺同學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話。
車子早已經駛離了市區,駛過水庫壩頂,沿著徘徊的山路前行,,岸邊修竹千竿,疏影朗朗。隔著竹影,隱隱約約看見遠處的青山,碧綠的江水,心中就有了期待。
渺渺還真沒想到,在這個城市住了十幾年,居然不知道市郊還有這樣一個媲美桃花源的村落——安靜,不聞人聲。院落人家,紅牆白瓦,綠蔭蕤蕤。遠望去,黛色的山巒,白雲繚繞,好像有山歌從上面飄來。路邊的蜜橘樹熱烈地開著花,樹上不夠,還落了一地黃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惹得黑色的土蜂也嗡嗡地來湊熱鬧。間或還聽見鄰舍嘰啾嘰啾的小雞在叫。不經意,不知從誰家院落裡跑出兩隻小狗,一隻花白,一隻棕色,踉踉蹌蹌,打著鬧著跑到跟前。大概才滿月,它倆也不怕生,嗅嗅渺渺的腳,搖頭擺尾,這裡舔舔那裡舔舔,真是太可愛了。
這是一家野魚館,門前長著一顆桑樹,一棵梨樹。桑樹有兩層樓那麼高,誘人地掛著紅的紫的桑葚。他們的桌子就擺在桑樹下。野魚館的老闆姓劉,五十多歲了,看樣子阮東庭和他似乎挺熟,和老闆閒拉家常了幾句,才回頭對渺渺說:“這家野魚館非常有名,一些有名的生活雜誌都報道過,很多人都慕名而來,不過因為太偏僻,路途遙遠,倒還保持著清淨——我以前帶一位臺灣的客人來過,就喜歡上了這裡。”
渺渺正逗著腳邊的小狗,聞言抬起頭笑道:“這裡很好,頗有老子所說的‘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味道。阮東庭,你這人蠻會生活嘛!”
阮東庭也不在意渺渺的調侃,“這個劉老闆的老婆姓程,她說自己不識字,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怎麼寫了,可是卻燒得一手遠近聞名的好菜,待會兒要好好嚐嚐。”說著,他朝屋內喊起來,“哎,老闆娘,快點,快點,肚子餓啦!”非常熟稔的樣子,褪下一貫的沉靜從容,這樣子的阮東庭有一種豪爽不羈的瀟灑勁兒。
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擦著手從屋裡走出來,滿臉笑容,“曉得啦,耐心點嘛,生的魚總不能吃嘛,我去江對岸我妹妹家給你們取些新鮮的螺螄下飯。”
說著腳步飛快地出了院子。
老闆老闆娘的動作很快,菜很快就上來了,渺渺兩個人還要了兩碗燙過的黃酒,其實他們兩個都不是酒徒,也就是助個興兒,在這樣一副田園風光下,在桑樹下喝酒、聊天、吃土味農家菜,實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阮東庭指著飯桌上的菜,笑道:“喏,你的清水包頭魚,高山竹筍。”
渺渺蠻不好意思,“我說著玩兒的。”
阮東庭笑了,他一笑,便舒展臉上的五官,有一種令人心悸的魅力,“吃完飯後,你要是有興趣,可以讓老闆劃小木船帶我們往上游遊玩一下,這邊的風景很好,有‘小三峽’的美稱。”
渺渺笑眯眯地看著他,“阮東庭,你真的是在英國長大的嗎?我怎麼覺得你這個海龜比我這個土著還要熟悉這裡。”
阮東庭笑笑沒說話。
渺渺喝了半碗酒,酒勁已經有點上來了,兩頰兩抹動人的酡紅,眼睛亮晶晶的,盛滿了星光,支著腦袋,“哎,阮東庭,你是什麼學校畢業的?”
“劍橋。”
渺渺睜大眼睛,一臉稀奇,“嘖嘖,劍橋哦,高材生咧,我聽說劍橋那個亨利八世的雕像手裡拿的不是法杖,而是桌子腿,是不是真的?”
阮東庭點點頭,“是真的,聽說是有調皮的學生惡作劇,將法杖換成了桌子腿,後來院方知道後也沒有責怪,反而就這麼延續下來了。你知道,劍橋是有入學一週惡作劇傳統的,你如果無法欣賞這種詼諧幽默,你也就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劍橋人。”
“你咧,你有過惡作劇嗎?”
阮東庭點點頭。
這回,渺渺的好奇心徹底起來了,“是什麼?”
阮東庭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兩個人閒閒淡淡地聊天,大笑,毫無城府,開懷暢飲,吃菜——你絕對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