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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寸和冰鰭的爭辯是那麼激烈,以至於祖母那件玉蟲色旗袍和蝴蝶圖冊一起,落在滿是灰塵的書桌上都沒人注意,可這激烈的爭辯像被一層看不見的罩子隔開一樣,聽起來那麼遙遠,因為一種越來越不對勁的感覺正在我心裡逐漸蔓延……
我記得祖母和嬸嬸的那段議論,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啊;可照千寸所說一尋今天剛被趕出家門,既然如此,他的書桌和畫冊上為什麼積著這麼厚的灰塵?
不安在我心裡搖曳著,究竟有那裡不對呢……這個庭院……這些草木……這片月光……我下意識的走過去撿起那件旗袍,耳旁的嘈雜令我無端的惱火起來——不要再多費口舌了,再不抓緊時間織補的話,我們一定趕不上晚上的團聚的!
晚上的團聚?像被冷水激了一樣,我突然抬頭看向天空,冷徹的感覺像一塊冰沿著脊背緩緩滑下,我大喊著打斷那無聊的爭論:“千寸先生,今天是什麼日子?”
綾羅戶的末裔流露出錯愕的神色,但很快這表情就被傷感取代了:“七夕啊?可能有點過分吧——明明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我卻在逼著別人分開……”
是的,千寸並沒有說謊,因為此刻簷外的空中,正懸掛著一輪新月!
一瞬間,冰鰭的臉色也變了,我倒吸一口涼氣,斷斷續續的問道:“千寸師父要緊的活兒,就是拿回金線織補好那件紗衣,讓綺目離開吧?”
千寸見我轉移了話題,也就放棄似的嘆了口氣:“你們的活兒我會在中秋前完成的,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所以不用擔心。”
哪裡來一個多月的時間!現在根本早就過了牛郎織女相會的七夕,今天就是中秋啊,我們就是要趕著在這十五夜天黑之前織補好祖母的旗袍正裝!
緊張使我下意識的深深呼吸,可湧入肺裡的空氣異常混濁厚膩,我這才注意到——這個庭院裡沒有風,從一開始,就沒有一絲風!
一切都是那麼不對勁——悖時的新月,無風的庭院,還有……白鳳仙的香氣!
明明沒有風,這濃郁的白鳳仙的香氣是什麼時候,又是從哪裡飄來的呢?
“火翼,你的手!”冰鰭突然大叫起來,我低頭一看驚出滿身冷汗——一團無名之火正從我握成拳頭的掌心蔓延開來……
我慌忙甩手,原本握著的金線團化作小小的火源,曳著長長的尾巴,像隕星一樣墜向欄杆外的草叢,庭院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金線!”千寸突然高喊起來,追著那小火團奮不顧身的撲向焰獄。就算我死命的拖住,他的衣服還是燎上了火星,留下了斑斑灼痕,我忙不迭的幫他拍著,心裡卻疑惑起來——火是從我手中的金線團燃起的,為什麼我完全沒有灼熱的感覺,而且面板也好,衣袖也好,連一點痕跡也沒有?
可是我來不及深入思考,因為就在這轉眼之間,一切都像謊言一樣,霎時改變……
月亮熄滅了,包圍著我們的世界瞬間呈現出它的本來面目——書房也好庭院也好,一切都被那沒有溫度的冷火燒掉了虛幻的外殼,暴露在我們面前的,只有黑暗那嶙峋的骨骸。火之光與暗之影截然的割裂著這世界,連一點過渡也沒有,置身其中,我只能伸手摸索確定自己的位置,可是傳達到我指尖的,是那細緻而柔韌的熟悉觸感——絲之繭!一切都像我和冰鰭碰到千寸前一樣,難道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象,我們依然身處於那絲織的牢籠中!
只是現在這牢籠,就快要被火焰吞噬了!千寸站在我們身邊,火光將他那困惑的臉映得分外蒼白,他一定也像我們一樣被這牢籠囚禁,只是幻象的迷惑使他一直未曾發覺!
“不管怎麼說,離開這裡要緊!”冰鰭一把拖住我開始找離開的道路,可是我不敢放開千寸,只怕一鬆手他又會跑進火裡找那團金線去了。我的寡斷讓冰鰭大為惱火:“這傢伙就不必管了,你以為自己能超度亡靈嗎?”
亡靈?可這觸感並不是虛幻的啊——我的手裡明明握著千寸冰冷的指節!我疑惑的回過頭確定我拼命拽住的,究竟是什麼……
就在此刻,淒厲的叫聲貫穿我耳際,火焰頓時熾烈起來,無數的火團騰空而起,那是一群包圍在火焰中的飛鳥,慘叫著撲扇零落的雙翅,捨身般地投向那虛無的黑暗。
“真討厭,你們怎麼就弄不明白呢——他是誰也帶不走的!”從火焰的那一端飄來某個熟悉的聲音,甜膩得象熟透的熱帶果實,“他是我的,生也好死也好,他是我一個人的!”
“綺目!”千寸變了腔調的聲音混入那鳥的悲鳴中,隨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