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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宗室執掌,乃是此消彼長的關係。
夏侯惠的出身與宗室無異,現今諫言要削弱士族的權柄,哪怕他言之有理,但身為天子的曹叡,哪能不在心頭上泛起制衡的權術呢?
彼,何所求也?
帶著這樣的心思,曹叡在殿內漫無目的踱步時,偶爾也會將眼角餘光掃一下夏侯惠。
夏侯惠此時很從容。
慢嚼細嚥的吃幾顆乾果蜜餞,再抿一口酒水,好不恣意。
不是他沒心沒肺,而是真的餓了。
下午的狩獵可是個體力活,且飲宴之上也沒來得及吃幾口就罷宴歸來了。
再者,他作諫言乃是出於一片赤誠,不需要擔心天子曹叡會在崇華後殿藏了五百刀斧手來個摔杯為號啊
問心無愧,何必惶恐呢?
殊不知,也正是他這種沒心沒肺的作態,令天子曹叡頗為讚賞。
無他,坦誠耳。
以夏侯惠的年歲,曹叡並不覺得彼已然老謀深算到在諫言時包藏私心了,況且有榮辱與共的關係在,唯唯諾諾、卑躬屈膝的作態反而更見外、更不足與謀。
“稚權,此生何所志邪?”
回到席位坐下的曹叡,不知想到了什麼,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呃?”
對於這個問題,夏侯惠微愣了下。
本來,他還以為天子歸座後,會問及如何遏制士族權柄的辦法,哪料到曹叡會問自己的志向呢?
不過,他很快也反應了過來。
連忙拱手作禮,恭聲作答,“回陛下,惠平生之志,有二。”
志向竟還能有兩個的?
聞言,天子曹叡眉毛微挑,眼中冒出一縷興趣來,催聲道,“速言之。”
“唯。”
夏侯惠不假思索,慨然作言,“惠之志,一者,乃是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後名。不負自武帝以降予夏侯氏的恩榮;亦不負此生男兒身,可告慰父兄在天之靈耳!”
“大善!”
頓時,天子曹叡拊掌而贊,“稚權無愧夏侯氏之後也!”
且贊罷,還舉起酒盞向夏侯惠邀了一杯,“如此志向,不可無酒壯之!來,稚權,飲勝!”
待放下酒盞,便又迫不及待的催聲道,“稚權之志其二者,何也?”
畢竟第一個志向已經是“了卻君王天下事”了!
那第二個肯定會高崇些,如志在開疆闢土、為天子創造萬國來朝的盛況了?
但夏侯惠接下來的話語,卻是令他瞠目結舌。
“回陛下,惠之志,其二者乃富家翁。”
而且,夏侯惠在解釋的時候,還帶著滿臉的惋惜之色。
“原本,惠乃是想作一膏粱子弟,一生衣食無憂、恣意自在的。只是可惜,家中天資卓然如三兄、五兄者皆天不假年,亦令惠於少時便被大兄耳提面命,當為門楣奮爭、為社稷出力。故而惠少壯難為膏粱子弟矣,唯有寄望此生臨老了,可為一不勞神於案牘之富家翁。”
額,原來如此。
這次,天子曹叡聽明白了。
夏侯惠不是在自命清高或故作無權欲的姿態。
而是在聲稱,身為夏侯氏一員的他,此生都願意為曹魏社稷竭誠效忠。
如若天子曹叡器重於他、以國士待他,他便會不以個人榮辱為念,甘為馬前卒“了卻君王天下事”;而若是曹叡將他當作庸碌之輩來畜養,他便會遠離仕途歸隱山野,作一個知足常樂、逍遙自在的富家翁。
有點類似先秦士風的“君擇臣、臣亦擇君”。
亦有悖兩家榮辱與共的情誼,隱隱有“你若不賢明,我便遠遁”的冒犯之意。
不過,曹叡對此並不在意。
生而為人,必有七情六慾,尤其是有能力且有抱負之人,哪能沒點性情呢?
而且在如今士族坐大的局面下,曹叡還巴不得與宗室無異的夏侯惠有足夠的能力,為他在鞏固君權的道路上衝鋒陷陣呢,哪會在意這點不足掛齒的冒犯。
故而,他在短暫沉默後,便又繼續了先前的話題,“稚權,今與武帝時期之殊,其三乃何也?”
“其三,則是吏治。”
聞言,夏侯惠侃侃而道,“陛下,惠竊以為,以史為鑑可知興衰。”
“前朝盛世,先有文景之治,後有宣召中興,所秉法度,皆以霸王道雜之。概而論之,乃秉陰陽中庸之道,可張可弛,向悖殊途而同歸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