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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擔心。”
“哦?!”
“因為我不打算對不起他。”
“那你和里昂?……”
“你別為我和里昂擔心。”
“不,我是說……”他又是一個二流子的笑。但他停住不說了,生怕我吃不消。
“你是說,我這兒跟安德烈·戴維斯正搞著‘正式羅曼史’,私下裡又去跟個有前科的里昂勾搭。所以我請你放心。”
“你是‘臨時豔遇’?”
“現在還不是豔遇。如果成了豔遇你更該放心了。”我看著他吃力地在理解我,漂亮而淺薄的眼睛很慢很重地眨一下。“你看,假如我跟里昂成了豔遇,也就省了你啦。”你還不懂?“我要是取消了和美國外交官戴維斯的婚約,不就沒你什麼事了嗎?你們對我的審問,還有什麼審頭?”你一小時少說掙五十元吧?美國人民辛辛苦苦工作,老老實實納稅,就讓你糟蹋在我這個“案子”上。
“這不是審問。你不該把它看成審問。”
“行,不是審問。”那是你不誤正業嘍?“國務院安全部的調查員也一再跟我說:這不是審問。”
“他們也開始介入了?”
“我以為你們知道。”你少跟我玩“中統”、“軍統”。
“他們都提了些什麼問題?”
“例行問題。”
他失神了一會兒,眼睛的藍色也褪去一些。我跟里昂若真搞起任何型別的“羅曼史”,就得讓便衣們(無論哪個部門的便衣們)徹底前功盡棄。這樣一想,我大致不困了。
“你上禮拜二晚上遭了搶劫?”
“沒錯。”我的五十九塊現鈔,一個假鑽戒,都在十秒鐘之內落到了盜匪手裡。那盜匪十七歲,或更年輕些。我一點兒事都沒讓他費,把假首飾真鈔票全給了他。他手裡的刀大概不是假的,但他持刀的姿勢不太像真的。我好說好商量地請他把我的身份證、學生證扔下再跑。他扔下了我的學生證。這也不壞了,學生證能使我買機票的時候得到大折扣。
“當然,你也有過錯——你不應該在半夜十一點步行。芝加哥南部,白天你都不該獨自步行。這是你的不是。”
“是的。”你呢?我給人搶劫,你不去追殺那個劫匪,反來審我,找我的不是。
“以後你絕對不要一個人走夜路。”
“我十點鐘下課。乘不起計程車,你說我不步行怎麼辦?”
“我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夜裡步行,那個輕量級搶劫恐怕是所能發生的壞事中最美好的一樁了!你就不應該從牧師家搬出來!”
“嗯,可能那是個失策。”牧師太太又在籌備更大的一次捐助晚會,要我準備至少十個像“芒果樹”那樣的故事。她這次的雄心大志是爭取籌到我下學期的學費。因為我的獎學金落了空,我的學位可能會流產。牧師太太說她一定把四五百個人集合到更大的教堂,去聽我的濫情故事。我比較討厭賣“情感狗皮膏”的人,尤其對自己賣狗皮膏藥的形象感到噁心,所以我千恩萬謝了美好無謊的牧師夫婦,緊急搬離了他們甜蜜溫暖的宅子。當然,我緊急搬家的理由也是緊急中胡亂撒的謊。我告訴他們我的好友王阿花身懷重孕,行動不便,隨時有生命危險。我不能把她孤零零一人撂在巨大貧民窟裡,見死不救……我的謊言抑或半實話打動了好心的牧師夫婦。他們遺憾地看著我揹著四個行囊走入了芝加哥的春雪。
第43節
那是很大的失策。”他說。
理查·福茨的臉又有戲了,他一定認為自己這張含有潛語的面孔非常好萊塢。他的潛語是:你看看你看看,為了圖奸宿的方便,在盜匪橫行的芝加哥南部冒搶劫、兇殺、強姦的險——很大的失策。
“你被搶劫了之後,立刻報警了嗎?”
“我立刻坐下了。”坐在暖氣稀薄的大房子裡,裹著圍巾戴著手套穿著雪靴,默默地坐了一小時。我想不通的是我這個經歷了真正戰火的正牌軍少校,怎麼那樣好講話地把錢包掏個空。交給了一個毛孩子。
“為什麼不報警?你應該立刻報警!”
“我不想報警。”
“為什麼?”
“沒那個激情。”是你讓我對英勇的芝加哥警察倒了胃口。你這便衣,讓我沒人可信賴,沒人可依靠。
“報警要什麼激情?!”
“那我換個說法:我是沒那精力。有時跟警察打交道比跟匪盜打交道還累人。”便衣警察呢?當然更累。
這是我真實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