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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過的任何寫作抱負或願望也被打消——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就像在壕溝中,在炮火下呆了太長久的那些人一樣。普通的人類痛苦,普通的人類妒忌,普通的人類抱負——對我來說,狗屁不如。 當我想起我同馬克西及他妹妹麗塔的關係時,我非常清楚地看到了我的狀況。那時候,我和馬克西都對體育感興趣。我們常常一塊兒去游泳,我們遊了許多許多,這我記得很清楚。我們經常整天整夜在海灘上度過。馬克西的妹妹,我原先只見過一兩次;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我提起她的名字,馬克西就會相當發狂似的談論起別的事情來。這使我很生氣,因為我同馬克西在一起實在已經煩死了,只是因為他很樂意借錢給我,並替我買我需要的東西,我才容忍他。每次我們出發去海灘,我都暗暗希望他妹妹會意外地出現。但是沒有,他總是設法把她留在我夠不著的地方。嘿,有一天我們在更衣處換衣服,他給我看他的精囊有多緊,我突然對他說——“聽著,馬克西,你的兩個蛋沒問題,高階,一流,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可麗塔究竟一直在哪裡?你為什麼不在哪天把她帶來,讓我好好看一看她那眼兒……是的,眼兒,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馬克西是一個來自敖德薩的猶太人,以前從未聽說過“眼兒”這個詞。聽到我的話,他深為震驚,而同時又被這個新詞所吸引。他帶幾分茫然地對我說——“天啊,亨利,你不應該對我說那樣一件東西!”“為什麼不呢?”我回答。“她有一個窟窿眼兒,你的妹妹,不是嗎?”我正要再說些別的話,他卻可怕地大笑起來。這暫時緩和了局勢,但馬克西打心眼裡不喜歡這個念頭。這使他整天煩惱,雖然他從來沒有再提到我們的談話。沒有,那天他十分沉默。他能夠想到的惟一報復形式,是敦促我遠遠遊出安全區域,希望把我搞得精疲力竭,讓我淹死。我清楚地看透了他的心思,因而我以十倍的力量拼命,我要是就因為他妹妹像所有其他女人一樣有隻窟窿眼兒,就讓自己淹死,才他媽的怪哩。 此事發生在遠羅卡威。在我們穿好衣服,吃了一頓飯之後,我突然決定,我要一個人待著,因此,非常突然,我在街角同他握了手,說再見。嘿,我一個人了!幾乎馬上我就感到在世界上孤零零的,一個人只有在極端痛苦中才會感到如此孤單。我想,是在我剔牙齒的時候,這股孤寂浪潮像龍捲風一樣襲擊了我。我站在街角,全身摸了幾下,看看我有沒有被什麼東西擊中。這是難以解釋的,同時又十分奇妙,十分令人振奮,可以說,就像一種雙重補藥。我說我在遠羅卡威,我的意思是說,我正站在大地的盡頭,在一個叫做“桑索斯”的地方,如果真有這樣一個地方的話。無疑,應該有這樣一個詞來表達一個根本沒有的地方。如果麗塔來的話,我想我也不會認識她。我已經成了一個絕對的陌生人,站在我自己的人們中間。我覺得他們,我的人們,看上去瘋了,他們的臉剛被太陽曬得黝黑,他們穿著法蘭絨褲子和邊上繡有花樣的襪子。他們像我一樣,一直在游泳,因為這是一種健康愉快的娛樂,現在,他們也像我一樣,曬夠了太陽,吃飽了肚子,還因疲勞而有一點點笨重。直到這種孤寂襲擊我以前,我也有一點兒疲勞,但是,正當我站在那裡同世界完全隔絕的時候,我突然驚醒了。我像觸了電一般,一動也不敢動,害怕我會像一頭野牛一樣衝鋒,或者開始爬一幢大樓的牆,再不就跳舞和尖叫。我忽然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真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兄弟;也許我是全美洲惟一懂得他寫這些書的意義的人。不僅如此,我還感到,我有一天會親自寫的所有的書正在我心中萌芽:它們正像成熟的昆蟲卵袋一樣在裡面綻開。由於直到此時此刻我什麼也沒寫過,只寫過長得可怕的信,談論一切存在的東西和一切不存在的東西,所以我很難理解,我應該開始,應該寫下第一個詞,第一個真正的詞,這個時刻必須到來。而現在就是這個時刻。這就是我逐漸認識到的東西。 剛才我用了“桑索斯”一詞。我不知道是否有一個桑索斯,我真的一點兒也不關心,但是世界上必須有一個地方,也許在希臘群島,你在那裡會來到已知世界的盡頭,你是徹底孤單的,但你沒有因此被嚇倒,你很高興,因為在這正在消逝的地方,你可以感覺到古老祖先的世界,它永遠年輕,嶄新,富饒。你站在那裡,無論這地方在哪裡,都像一隻新孵出來的小雞站在蛋殼旁。這個地方就是桑索斯,或者,在我的情況中,就是遠羅卡威。 我在那裡!天黑了,起風了,街上冷冷清清。最後下起了傾盆大雨。天哪,我遭殃了。當雨落下來的時候,我正凝視天空,雨點噼噼啪啪打在我臉上,我突然快活地大吼起來。我笑了又笑,笑了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