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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你長時間聽他談話,你自己也多少會得到淨化,儘管你也許不相信他的話。格魯弗歡快的新語言總是使我想笑,透過放縱的大笑,清除掉我周圍遲鈍的清醒在我身上積累起來的雜質。他像龐塞·德萊昂龐塞·德萊昂(1460—1521):西班牙探險家。——譯者曾經希望的那樣活生生的;只有為數不多的人這樣活生生過。由於他異常活生生的,因此,如果你當著他的面大笑,他一點兒也不介意。甚至你偷走他僅有的一點點財物,他也不會在乎。他活生生而又無實在意義,這是多麼接近神性啊!因而這就是瘋狂。 由於他的腳牢牢地紮根於新耶路撒冷的城牆,格魯弗知道一種無比的歡樂。也許,如果他不天生一隻畸形腳,他便不會知道這難以置信的歡樂。也許格魯弗還在娘肚子裡的時候,他父親踢他母親的肚子反倒踢好了。也許,正是踢在肚子上的這一腳,使格魯弗翱翔,使他徹底地活生生,徹底地清醒,甚至在睡夢中,他也在傳遞上帝的資訊。他勞動得越艱苦,就越少疲憊。他不再有擔憂,不再有遺憾,不再有惱人的回憶。除了對上帝以外,他不知道有任何職責,任何義務,而上帝指望他什麼呢?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除非是對上帝的讚美。上帝只要求格魯弗·瓦特勒斯活生生地在肉體中顯現。上帝只要求他越來越活生生。在充分活生生的時候,格魯弗就是一個聲音,而這聲音則是一股洪水,使一切死亡的東西都進入混亂狀態,而這混亂狀態又反過來成為世界之嘴,在嘴的正中央是動詞“to be (存在)”。一開始就有這個詞,這個詞與上帝同在,這個詞就是上帝。所以上帝就是這個奇怪的不定式,這就是存在的一切——難道還不夠嗎?對格魯弗來說,這已經綽綽有餘了:這就是一切。從這個動詞出發,他走哪條路,有什麼區別呢?離開這個動詞,就是離開中心,就是要建一個通天塔。也許上帝故意讓格魯弗·瓦特勒斯殘廢,為的是讓他留在中央,同這個動詞在一起。上帝用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把格魯弗·瓦特勒斯拴在他扎透世界心臟的柱子上,格魯弗成為每天下金蛋的肥鵝…… 我為什麼要寫格魯弗·瓦特勒斯呢?因為我碰到成千上萬的人,沒有人像格魯弗那樣活生生。他們大多數更加理智,他們當中許多人光輝燦爛,其中有些人甚至很有名氣,但是沒有人像格魯弗那樣活生生,那樣沒有實在意義。格魯弗是不可窮盡的。他就像一小點兒鐳,即使埋在山底下,也不會失去釋放能量的能力。我以前見過許多所謂精力充沛的人——美國不是充斥著這種人嗎?——但是,凡以人類形象出現的,卻沒有一個儲存著大量能量。是什麼東西造成了這不可窮盡的大量能量的儲存呢?是一種啟發。是的,它就發生在一眨眼之間,這是任何重要事物發生的惟一途徑。一夜之間,格魯弗預想的一切價值都被拋棄了。就像那樣,他突然在別人運動的時候停止運動。他踩住剎車,卻讓馬達不停轉動。如果說,他曾經像其他人一樣,認為有必要到某個地方去,那麼他現在知道了,某個地方就是任何地方,所以就在這裡,為什麼還要挪動呢?為什麼不停好車,讓馬達不停轉動呢?同時,地球本身在轉動,格魯弗知道地球在轉動,也知道他在同它一起轉動。地球正在去任何地方嗎?格魯弗無疑問了自己這個問題,而且一定很滿意地知道,地球不去任何地方。那麼誰說過我們要到某個地方去呢?格魯弗會向這人那人打聽,他們要去哪兒,怪事情是,雖然他們都在走向他們各自的目的地,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停下來反思一下,所有人必然走向的惟一目的地都同樣是墳墓。這使格魯弗困惑,因為沒有人能使他相信,死亡不是一種必然,而任何人都能使任何其他人相信,任何其他目的地都是一種非必然。相信了死亡的絕對必然性之後,格魯弗豁然開朗,空前生氣勃勃起來。他在一生中第一次開始生活,同時,畸形腳完全從他的意識中消失了。這件事想起來也怪,因為畸形腳就像死亡一樣,是另一個不可迴避的事實。然而畸形腳從思想中消失了,更重要的是,同畸形腳相關聯的一切都消失了。同樣,由於接受了死亡,死亡也從格魯弗的思想中消失了。抓住死亡這一種必然之後,所有的非必然都不見了。世界的其餘部分現在正拖著畸形腳的非必然向前跛行,只有格魯弗自由自在,不受任何阻礙。格魯弗·瓦特勒斯是必然性的人格化。他也許會有錯,但是他是必然的。如果一個人不得不拖著一隻畸形腳跛行,正確又有什麼好處呢?
《南迴歸線》第十二章(1)
〔插曲〕只有為數不多的人懂得這條真理,他們的名字成為十分偉大的名字。格魯弗·瓦特勒斯也許絕不會為人所知,但他同樣十分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