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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1)
李菁是2001年到的生活週刊,2001年我們剛被趕出淨土衚衕,在安貞大廈找到了一個安逸的家,她就來了。剛來時候,我對她沒有印象,依稀中似乎聽李鴻谷介紹,她是剛來的記者。那時候李鴻谷也是剛從武漢到週刊不久,立足未穩。社會部有一個與高昱幾乎同一年入職的老兵王琿,李鴻谷難以調教。隨後幾位都是在李鴻谷之後入職,如巫昂,本名陳宇紅,福建人,這個筆名可充分展示她身上那種不會枯竭的慾望。如酈毅,個子高高,說話似乎總膽怯著細聲細氣,她是高昱的同學。如金焱,一個喜歡穿靴子的哈爾濱姑娘。2000年我說服李鴻谷到北京,就是希望他能拉出一支可在週刊開始採訪突破的隊伍,改變週刊原來不以事實輕易地說三道四的習慣。為了充分排程他的可能性,我把原來做社會報道已經形成定勢的高昱專門調去搭起一個經濟部,把地盤騰給李鴻谷。與社會部相對,經濟部當時幾乎全是男丁:高昱加上陸新之,加上李偉與黃河。
社會部這些女子中,當時李鴻谷自然最看好與親近金焱,金焱也確實在週刊新聞突破的開端充分展示出了其魅力。我記得她第一篇令我們激動的稿子,是透過採訪各種當事人,還原了鄭州一家銀行4分鐘的搶劫案所有的細節。在當時要從半月刊轉向週刊的迫切氛圍中,這樣的報道顯然有里程碑的意義。隨後,石家莊凌晨發生爆炸案,她當天晚上23點趕到現場,一個小女子,要了一輛計程車就闖進當時被封鎖的禁區,以致警察在後面驅車追趕,直到將她俘獲。當時《三聯生活週刊》的記者根本就沒有記者證,她硬是靠凜然正氣掙脫了追究,回來做成了一篇非常紮實的《石家莊爆炸:不吉祥的16》。
李菁在這種背景下,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當然困難重重。她在週刊立足,其實是從突破何振梁開始。2001年的年終回顧,李鴻谷做劉麗英為封面,作為附帶,她發表了獨家對何振梁的專訪。按當時週刊有限的影響力,突破這樣重量級的人物,實在超乎想象。但說實在的,那時她仍未真正進入我的視野。現在回頭看,如果對比在這同一期上高昱發表的,篇幅同為六頁的關於龍永圖的文章,李菁深入挖掘一個重量級採訪物件的能量其實已經顯而易見——高昱並未採訪到龍永圖,卻洋洋灑灑自信十足地寫了六頁,這是一種靠意念做文字繁衍與靠對採訪物件拓展構成文字結構的差別。但我當時,更關心李鴻谷在整體採訪中與其他媒體競爭的實力,實在無暇顧及這樣一個留著短髮、眼睛很大的姑娘。
真正注意到她是2002年。首先,“4·18”韓國空難,週刊第一次主動派記者出國採訪突發事件,因為要求採訪時間特別緊迫,而社會部當時僅她一人手中有護照,這給了她一次偶然的機會。這次採訪的完美完成,體現了她非常出色的對困難採訪環境的迂迴能力。緊接著,10月,印度尼西亞發生巴厘島恐怖事件,她又獨自一人,在孤立無援的前提下,獨立完成了一個封面故事。這讓我對她刮目相看,我始終覺得,一個人的成長,其實是心力——心高氣傲與捨得付出結合的結果,而能否在瞬間產生激情也至關重要。激情決定興奮能力,一個好記者在進入任務後都會無法抑制地興奮,李菁就是這樣的一個記者。無法想象,沒有激動、無動於衷的記者能夠在採訪中煥發出非凡的動力。
序(2)
作為一個主編,我以為最重要的職責,就是要發現每一個記者的可持續發展之路,將它們組織起來,才可能成為一個媒體的可持續發展方向。李菁的獨特方向應該是從2003年她做年終回顧,採訪高耀潔之後發現的。那個年底,她在高耀潔家裡,與她一起生活,記錄下她自己對這個採訪物件貼切的感受。這篇報道,使我對她有了進一步理解。這個理解是,第一,她是靠直覺,而不是靠理性判斷去尋找採訪道路,這樣的直覺依賴於她容易體會採訪物件。換句話說,她依賴於透過心靈的牽動去深入採訪物件。第二,因為憑感性,她會更多地透過細節感受採訪物件,這些細節有時是碎屑,於是她經常會苦惱於結構。這種結構努力的結果,經常是從開頭到結尾,敘述一個線性長度,而非一個空間的營造。但她善於將細節串聯成較為豐富的整體,她不喜歡枯燥的理性敘述。第三,她對傳奇、趣味有本能的好奇,她的好奇心會不斷推動她的追索能力,它們幫助了她的線性敘述,使這種敘述能牽動人心。清楚她的長處短處後,其實她的發展方向已經清楚了。
我起先還未考慮到“口述”這個欄目,我希望她能在寫高耀潔的基礎上,寫一些豐厚而紮實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