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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黨怎麼欺負我,我都沒有那麼痛苦,現在自己人卻把我當敵人,我就覺得受不了。所以一到那兒我就跑,想跑到鐵路去撞火車,死了算了。隨行的幹部把我拉了回來,後來每個月給我寄來30 塊錢生活費,意思是沒把你當職工,也沒把你當壞人,更沒把你當幹部,就是把你暫時擱在那兒,等臺灣解放了情況弄清楚了再解決。既然這麼安排,我就在農場安頓下來了。我在農場勞動,插秧、種菜、種苗比誰都快。
陳曉楠:成了一個農民了。
劉青石:比農民還厲害,我插秧八個小時能插一畝二。
陳曉楠:那時候心裡後悔回來嗎?
劉青石:不後悔。我沒有做過違背良心的事,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別人,對得起黨,對得起自己的信仰。我問心無愧,有什麼好後悔的呢?五年過去了,劉青石沒有等來臺灣的解放,卻意外地等來了由組織交給他的一封妻子輾轉寄來的信件。妻子在信中訴說了一個人獨自撫養孩子的艱難和希望和他早日見面的心情。劉青石捧著妻子的來信看了好幾遍,夫妻之情、父女之情在心中糾結,然而出於安全考慮,他不能給妻子回信,這封信也被他扔掉了。
對於臺灣的親人,劉青石只能做一個活“死人”。而在農場,他又是一個因為保密的責任,不能暴露自己的歷史,沒有一個朋友,身份不明的人。劉青石時常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在臺灣那個荒涼的墓地潛伏的歲月,陪伴他的只有漫無邊際的孤獨。
劉青石:太苦悶的時候我就馬上去勞動,哪怕是夜裡也這樣。有時候晚上
睡不著就跑出來去跑跑步。白天的時候參加勞動,累了一睡就算完了。反正不
能讓自己靜下來,靜下來就壞了。有一次鬥爭會,有一個幹部站起來說你是蔣
介石什麼什麼爪牙,我說你是什麼玩意兒,你懷疑我我還懷疑你呢!就被拉進
去批鬥了。鬥是鬥啊,可是我挺高興的,因為有發洩的地方,要不然神經會錯
亂的。雖然被批鬥,但我好像又活過來了,人家看著我好像挺可憐的,但是我
還望著他們,挺著胸,好像挺英雄似的。 電子書 分享網站
一個人的戰場:臺灣最後被捕的地下交通員(10)
在農場勞動了22 年後,已經56 歲的劉青石被安排到北京第二外國語學校當上了一名日語教師。1979 年的一天,他意外地收到了一封四哥從日本託人寄來的信。從信中他得知了妻子還活著,兩個孩子在美國的訊息。劉青石大喜過望,迫切希望能夠見到妻子,向她表達自己內心深深的歉意。劉青石的兩個孩子把母親從臺灣接到了美國,安排兩個老人在美國見
面,劉青石開始馬不停蹄地辦理簽證。然而妻子得知劉青石在大陸的情況之後,給劉青石寫了一封信,信中說不認識劉青石這個人。妻子的來信,把劉青石對久別重逢的種種美好想象都擊得粉碎。沒有等劉青石到達美國,妻子就返回了臺灣。劉青石和兩個孩子相隔30 年後的相見,也沒有太多久別重逢的激動。
劉青石:妻子是這樣的反應我也理解。在臺灣大家都覺得我是個危險人物。1992 年的時候,我從香港坐飛機回臺灣給父母掃墓,這是我36 年來第一次回臺灣,我哥哥什麼的所有家屬都在機場排隊等著。結果我坐的班機延誤了,聽到喇叭訊息說班機延誤,他們以為是我又被抓了,大家一個個都跑了。
陳曉楠:還是心有餘悸。
劉青石:對,他們覺得我和危險是連在一起的,和我太接近了沒有好下場,所以我在臺灣待了不到一個月就回來了。和孩子們見面也有隔閡,我們一見面就分三國,一個是贊成獨立的大女婿,二女婿是傾向國民黨的,我是傾向共產黨的,說話都不一致。我總覺得有內疚啊,只盡到生育之責任,沒有盡到養育之責任,所以我自己到洛杉磯去找工作。找什麼工作呢?幫廚。我那會兒59 歲了,每天干12 個小時,因為我受過苦啊,也不覺得怎麼樣。人家日本人都害怕了,說這麼大歲數了還這麼重體力勞動。要關門的時候,我負責刷油鍋,一小時掙三塊七毛五。
1983 年,得知自己已獲得*的劉青石,一個人從美國踏上了飛往北京的班機。在他看來,這裡是他精神上的歸宿。回到北京的劉青石只想安靜地走完自己的餘生,然而1990 年,一個臺灣中年男子的突然到訪又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這個不速之客是40 年前因劉青石妻子告密而被捕槍決的唐志堂的兒子。在唐志堂被槍決之後,他在臺灣一直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