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找事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是!抽二十四鞭,艦長。”副水手長聲音低沉地重複了一句,然後慢吞吞地向舷側走去。前排的水兵有的咬緊牙關,有的目光閃爍,可是大家仍然保持靜默。甲板上靜得連桅頂船臺上的轉索帆在微風中搖晃的嘰嘰嘎嘎聲都可隱隱約約地聽到。
我不能將自己的視線由正在慢慢從舷側往下爬的副水手長身上移開。此刻他要是大聲吶喊,倒也不致於這麼明顯地流露出他內心的厭惡。他跨進小艇,從坐在座板上的水兵中間穿過,他們都板著臉給他讓路。他看著絞盤棒,不禁猶豫起來,目光飄移不定地抬頭望望。科特尼走到舷牆邊上,正雙臂交叉地朝下凝視著。
“開始吧,履行你的職責!”他命令道,樣子像是在告訴別人:我再不吃飯的話,飯可就涼了。
副水手長用左手的手指理了理鞭子的皮條,然後一抬胳膊,鞭子嗖嗖地落在體無完膚的屍體上。我扭過頭去,眼前一片昏黑,直想嘔吐。布萊站在柵欄旁,像是在看一出蹩腳戲一樣看著眼底下這副慘狀。鞭罰仍在繼續……每一鞭都像槍聲一樣劃破寂靜。我機械地默記著鞭數,好像經過了整整一百年似的。鞭罰終於快完了……二十二下,二十三下……二十四下。我聽到一聲口令,水兵們原地解散,爾後沿著舵樓甲板上的梯子蜂湧而下。鐘敲響了八下,艦上開始忙亂起來。我聽到水手長吹響了拖長音的開飯哨。
我們坐定下來吃飯時,科特尼好象已經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他舉起一杯雪利酒,為祝布萊健康一飲而盡,然後呷了口湯。“涼的!”他憂傷地說,“海員生活就是含辛茹苦啊,對不,布萊?”
布萊嚐了嚐湯的味道,那副吃相實在不雅,與其說像個軍官不如說像個水兵,“真該死,”他說,“我們在‘老波爾’號上吃的伙食比這還要差。”
“不過在塔希提吃得不錯。我聽說你們又要去拜訪南太平洋的印第安小妞了。”
“是啊,要去很久,光在那兒裝載麵包果樹就得好幾個月時間。”
“我是在倫敦聽說你們出海訊息的。是給西印度群島奴隸搞廉價食物去的吧?要是我能和你們一同前往就好了。”
“憑心而說,我真希望你能一道去!我擔保你不虛此行。”
“印第安女人是不是像庫克描繪的那樣漂亮?”
“她們確實長得挺俏,如你對棕色面板不存偏見的話。她們體態優美,風韻十足,就是再挑肥揀瘦的男子也會為之*。約瑟夫到過那裡,他斷言,我們這個世界上還找不到這樣俊俏的女人。”
主人痴情地嘆息道,“別再說了!別再說了!聽你這麼一形容,我彷彿覺得你倒像個端坐在棕櫚樹下的傲慢官僚,前後妻妾簇擁。恐怕連蘇丹本人也要吃醋哩。”
剛才目睹的那個令人心悸的場面,至此仍使我感到噁心。我只好假裝在吃飯。兩位長者談話時,我一直默不作聲。布萊首先將話題扯到剛才的鞭罰上。
“那傢伙做了什麼不規矩的事了?”他問。
科特尼艦長擱下葡萄酒杯,眼睛心不在焉地朝上望著。“喔,你說那個受鞭罰的傢伙啊,”他說。“他是‘無敵’號艦長艾利森手下的一個前桅樓員,聽說他是個很精明的水兵。他擅離職守,到樸次茅斯的一家小酒館去,當他從裡面出來時,恰好叫那位還記著他長相的艾利森看到了。這傢伙想溜,可是艾利森一把揪住了他胳膊。真該死,好一個狗膽包天的桅樓員!這個蠻橫的傢伙竟然動手打起艾利森來,那時正好有一隊水兵經過那裡,就把他當場扭獲。接下來的情況你們都已看見了。嗨,我們才只是第五條艦;在這之前他已捱了九十六鞭了。艾利森手下有個副水手長,是個左撇子,他抽起鞭子來都是成十字形地落到身上,而且抽起來特別有勁。這可真是個手藝啊。”
第二章 海上的刑律(7)
布萊一面津津有味地聽科特尼說著,一面贊同地點點頭。“竟敢動手打他的艦長,嗯?”他說。“罰得好!我看他是活夠了,怎麼罰都不過分!在所有法律中,就數那管束海員行止的法律最公允。”
“有必要這麼殘忍嗎?”我再也憋不住了,不禁脫口問道。“為什麼他們不弔死那個可憐的傢伙,卻要那樣殘忍地折磨他呢?”
“可憐的傢伙?”科特尼艦長不勝驚訝地轉向我。“你要學的東西多著哩,小夥子。在海上幹過一兩年後他會堅強起來的,對不對,布萊?”
“對此我確信無疑,”“本特”號艦長說。“不要這樣,拜厄姆先生,你可不要對那些惡棍濫用同情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