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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就算全世界與我為敵 第一章(1)
火車駛入山洞時轟隆的聲音像是忽然被壓抑了的情緒,窗外瞬間一片漆黑,偶爾有黃色的小燈畫出長長的明亮的線帶著條飄忽著的虛晃的尾巴,一閃而過。華夏妄想的小情緒在作祟:如果此刻山體倒塌,那麼他們的列車會被壓在山腳下,也許五百年後會有個囉唆的白淨和尚騎著白馬前來將她領養,到時候一定要吸取上一任大聖的經驗教訓,認命地受控於頭頂的金箍,不作無意義的抵抗。
一定。認命。
六十個小時前,她在睡夢裡飽受精神煎熬,反覆做著同一個噩夢:蕭離為站在懸崖邊從容地轉過身揮手告別,而焦急的她卻如何也走不過去,然後他就瀟灑地跳了下去。一次又一次,蕭離為不斷地回到崖邊揮手,再敬業地縱身一躍。華夏想要掙扎著醒來,卻彷彿被鬼壓了身,雖然明知是在夢裡,但仍控制不住地絕頂悲哀。後來,他仍然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跳,她依舊一遍一遍痛心疾首地哭,終於哭到無力時就邊抽噎邊問:“咱不折騰了,行嗎?”
被鬧鐘吵得徹底清醒後,枕邊仍有未被蒸乾的淚痕可尋。看了看錶不過早晨七點,窗外的陽光已是烈日當頭的陣仗。十月的南陵市是個盛夏的模樣,天氣炎熱,鳴蟲喧鬧,人心浮躁。
藉著冷水洗臉的涼意,華夏又仔細拼湊了一下斷續的夢境,好像自從她說了“咱不折騰了”開始,依稀有了轉折。男主角貌似淳樸地點了點頭說:“成。”
五十二個小時前,她繼被噩夢纏身之後,又被魔鬼依附。簡直是發昏,衝動之下買了當晚回浦城的車票。她想,或許他們需要當面、好好地告個別,不能如夢裡一般連個再見都來不及說就從此兩隔。
於是沒有行李,沒有與任何人交代,甚至不惜翹了一節大學物理課,隨身帶著的不過是包裡現成的手機和一本從圖書館借了兩個月未還屢次被用來佔座的《抒情詩選》。
五十個小時前,華夏坐在北上的火車裡,一路搖一路晃,一路窮極無聊地自問自答。
我這是文藝性矯情嗎?
——是,肯定是。
我這是在發神經嗎?
——是,肯定是。
天色一點點地變暗,火車經過的地方偶爾能看到昏黃的燈光襯在天邊遼遠的夕陽裡。村莊,農舍,某座小城的車站,窗外的景色安謐得令她生出睏意。
天快要黑透的時候,關欣發簡訊來問:你現在在哪啊?咱不是早就約好週五去看電影的嗎?
她回覆說:我在回浦城的車上。
關欣一個沒沉住氣把電話打了來:“啊?你真的在火車上啊?我都聽到咣噹當的聲音了。”
華夏那時候正困得委靡:“當然沒騙你。”
“你犯什麼神經啊?”
她看著窗外,喃喃低語:“是呢,我犯神經。”並且犯大發了。
用最後一格電撥了蕭離為的電話,佔線。
四十三個小時前,列車準時到達。已經是半夜十二點,火車站聲音嘈雜,燈光昏暗,偶爾某處光亮一明一滅閃閃如鬼片。出站的時候不斷有人拉住她問“要不要打車”“要不要住店”,她恐慌之下,不斷地抽手,不斷地搖頭,膽子本來就沒多大的華夏很沒種地一下子就畏怯了。不得不放棄盤算好的一千種一萬種耍帥的計劃,求救般尋到公共電話亭毫不猶豫地撥了他的號碼,祈禱他千萬不要關機,千萬不要。
蕭離為接起來禮貌地問:“喂,你找誰?”
華夏忽然覺得鼻子發酸,任浦城再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知道這座城市大部分的犄角旮旯,這一刻卻覺得他竟是自己唯一熟悉的部分,他的聲音是唯一的穩妥。吸吸鼻子帶著點哭腔:“我找你……”
愛你,就算全世界與我為敵 第一章(2)
“華夏?”蕭離為詫異,“出什麼事了?這麼晚你在哪?你用誰的電話打的?”
她強忍著不落淚,咬著嘴唇說:“我在火車站北廣場。”
“火車站?”某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忽然大聲地一字一頓,“浦、城、火、車、站?”
“嗯。”
蕭離為同學儘量保持鎮定:“我就過去,站著別動!”
她繼續吸鼻子,半哭半笑的表情:“我手機沒電了,廣場這麼大你到哪找我啊?”
他十分謹慎地問:“只是手機沒電了?”
“嗯。”
他輕鬆了大半,又問:“看得到廣場上的麥當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