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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是白天,宮中的內官監大牢卻仍舊是點著燈。不同於錦衣衛詔獄,這兒並不經常關人,但一旦關在這兒,要放出去卻比詔獄中更難。早在洪武年間,曾經是二十四衙門頭一號的內官監便充當過這種作用,但那會兒名聲在外處置過胡惟庸案和藍玉案的是錦衣衛,反倒是也訊問過不少要緊人物的內官監大牢名聲不顯。
如今,從太原押解來的晉王朱濟熿便被看押在此。儘管才關了數日,但他便看上去比在路上時還憔悴,但凡有風吹草動便會大吼大叫。他是龍子鳳孫,因而即便是欽命要犯也不曾披枷帶鎖,牢房中也收拾得乾乾淨淨,一應用具俱全,甚至還安著暖炕。可這些全都是最結實的木質和銅質器物,他發狂砸過一次之後,如今便完全消停了下來。
這會兒,當聽到一陣踢踏踢踏的步子聲時,正盤腿坐在那兒的他一下子驚覺了過來,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儘管是在大牢裡頭見不得天光,但大約的時辰總會有人敲鑼通報,因而日夜他勉強還能分別開來。這會兒分明不應當是送飯的時候。會是誰來?要知道,自打他下了獄,除了一日三餐以及收拾碗盤馬桶的人,沒有一個人來過,他都快給憋悶死了。
在一陣漫長地幾乎不會結束的腳步聲之後,他終於等到了那個出現在柵欄面前的人影。可是,看清了那個人,他就一下子呆住了,隨即肩膀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了起來。可沒遲疑多久,他就一下子推開了前頭的矮几,三步並兩步衝了上去,隨即在離著柵欄還有四五步遠的地方,撲通一聲猛地跪了下來,額頭緊挨著地面不敢動彈。
“朕一直想來看看叔父……朕只是好奇,叔父和漢藩互通訊息已經有十幾年了,竟然一直拖到去年底方才動手,心志倒是極其堅忍。”
這聽著彷彿是誇獎的言辭聽在朱濟熿耳中,卻彷彿是催命符似的刀子。他使勁吞了一口唾沫,這才叩了三個頭,悶聲說道:“罪臣罪該萬死,但罪臣只是一時糊塗,這才被人矇騙鑄成大錯,生死惟皇上之命。”
敗北了就是求饒也沒用,還不如光棍一些聽憑處置,這樣皇帝總會念著朝中輿論和藩王的反應從輕處置,這是之前那幾位倒臺藩王留下的經驗,因而朱濟熿在叩頭的時候,心中已經是盤算起了萬一遭到禁錮之後,他該怎麼度過這後半生。讓他詫異的是,這番話說完了許久,外頭卻是久久沒有一句回答。直到他脖子都有些僵了,方才聽到了一個聲音。
“叔父剛剛說被人矇騙,不知道是被誰矇騙?”
這是朱濟熿早就預備好的一招,此時聽到朱瞻基果然上當,他頓時大為振奮,連忙將侄兒朱美圭和兄長朱濟熺的一些隱秘事一一講了出來,隨即又說到京師的梁王如何給他傳信,如何和他謀劃,如何挑唆他動手……如是等等足足說了一刻鐘,他不但口乾舌燥,膝頭也是猶如針刺一般。但即便如此,他還是高興的,因為總算把最大的罪責推在了別人的身上。
“原來朕的九弟如此罪大惡極……”揹著手站在柵欄外的朱瞻基終於勃然色變,突然冷笑道,“朕倒是問過九弟,他對於你的事情一無所知,也不曾說你和年前的什麼事有關聯。你是覺得,九弟被關在西苑,所以就可以什麼髒水都往他身上潑?你自己弒殺嫡母豬狗不如,陷害兄弟逼凌侄兒,甚至還縱家奴襲擊內閣大學士的家眷,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朕告訴你,朕的眼睛亮得很,你休想搪塞過去!”
朱濟熿被這連珠炮似的幾句話噎得愣住了,隨即再也維持不住那恭謹伏著的樣子,用力支撐著雙手爬了起來,隨即結結巴巴地問道:“皇上所說罪臣萬不敢認,但罪臣說的梁王那些事都是真的……”
“真的?如果是真的,你的書房中為何只抄出和漢庶人往來的那些書信,絲毫沒有和梁王的書信?”朱瞻基見朱濟熿那張臉抽搐得不成樣子,再也不想和眼前這個面目可憎的傢伙說什麼,直接轉身拂袖而去,臨去之前卻丟下了最後一句話,“先頭雖然有齊藩谷藩漢藩先後因謀逆等罪被廢,但要真正說起來,沒一個人像你這般喪心病狂!不要以為朕殺不得你!”
殺?皇帝要殺他?這怎麼可能!
朱濟熿呆了好一陣子,這才猛地撲了起來,隨即上前抓住了那木柵欄。然而,不管他怎麼瞧,那人影都已經是消失在了通道盡頭,連一絲一毫的念想都沒給他留下。想到那個殺字,他一個激靈又打了個寒顫,隨即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而朱瞻基在出了內官監大牢之後,先是抬頭看了看天色,方才對左右的範弘和金英說道:“越王那邊的事情儘快安排,朕已經和母后說好了,王府一造好就讓越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