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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張的表情倔強而玩世不恭,輕微的笑意淹沒在舊式教學樓漫天的陰暗裡。
第三張拿起來就會被撲面而來的蒼白刺傷了眼睛。渙散的目光和勉強上揚的嘴角鑲嵌在因睡眠不足而略顯浮腫的臉上。天空中有飛鳥的影子零散著被定格。
第四張明亮得過於詭異。我總是想問裡面的年輕人,你們是誰,我們為什麼曾經在一起。
第五張人物的數量過於龐大以至於混淆了所有的鼻子眼睛嘴巴之後才找到那張對著鏡子看了二十二年的臉。這張臉由於聚集了過度的興奮,不屑,輕鬆,燥熱,無奈的感情而顯得稍稍扭曲。
平均四年半一次的畢業算不算多。平均四年半一次的離別算不算多。
7月16日我在去上海的火車上昏昏欲睡。眼前掃過大片大片的綠色田地以及不斷單調延伸的灰色鐵軌。路邊高聳的電線杆下有膚色黝黑的小孩兒脫下短褲站立著撒尿,身邊一群小羊互相擁擠著朝遠處跑開。不是很長時間的顛簸,卻讓我漸漸對這件原本以為意義重大的事情失去了激情。他們說來上海聚會。他們說五年了。他們說反正你剛畢業也沒事情做。於是我說好,就背了個小包排了十分鐘隊把票買了。鄰座四歲左右的小男生不停地用手拽著我包包上掛著的貓咪布偶,他的媽媽很緊張地說,你再淘氣阿姨會生氣的哦。於是我對自己說,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做這麼矯情的事兒有意義麼?
接下來的一天好像流水賬。二十個人左右。有的拖家帶口的,歪歪斜斜一堆人從南京西路走去梅隴鎮吃飯。有人拿著DC和DV拍啊拍,快吃完的時候aco摸出手機給高中班主任撥了個電話,於是每人對著話筒說了一句,速度快得好像擊鼓傳花。吃完了去人造雪場滑雪,我飯前在樓上逛時買了頂小方帽樂顛顛地一路扣在頭上,把帽簷兒壓得特低,這樣我覺得特有安全感,他們說你什麼時候變這麼自閉了。我甩甩頭說這叫低調。其實五年前他們離開以後我就漸漸地習慣了這種狀態,一個人晃盪在嘈雜的校園裡,大腦中卻一片寂靜。面前走過的這些人好像有著相似的面容和表情,我不認識他們,我認識的人都不在了。
是你們先離開我。
是你們先走的。
我只不過多留了一年而已。
你們就不要我了。
八點零五分從火車站轉三號線時走過一條長長的通道。很多人一路小跑著從身邊擦過去,很匆忙的樣子。十一點半我躺在N538的九號中鋪上掀開裙子看見左腿上從腳踝到大腿根部一排五處大大小小的瘀青。按下去會有輕微的脹痛。左邊頸部也出現了腫塊,翻身後覺得喘不上氣。滑雪的時候拼了命地把自己從高處往下滾,那個時候聽見他們在周圍吵鬧著,他們用戴著棉手套的手攏成話筒喊我的名字喊到嘶啞,他們從二層衝下來時發出尖銳的叫聲,他們抖著滿身的雪搬了雪橇又成群結隊地往上衝。我在SonyT3裡拍到一片異常刺眼的光芒,掩蓋住深處幾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又回到從前了。那些呼喊聲好像運動會時聲嘶力竭的加油,好像籃球場外抑制不住的歡呼,好像晚自習課間走廊平臺上的喧鬧。這些顏色被白雪反光的蒼白侵蝕著慢慢褪去,對著那張模糊不清的照片我突然感覺到激情不是在冷卻而是直接被冰封得嚴嚴實實。
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
其實很久以前就該放手了。
回學校之後陸陸續續把離校手續辦齊全了,和Carlo一起弄了輛三輪車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把我的所有家當從宿舍搬走,第二天交了鑰匙,退了五十塊押金。Carlo說他畢業那年口袋裡沒錢回家,硬著頭皮去辦離校,結果橫豎退了三百多塊押金,當時他特感動地想除了臥鋪票我還能打一車去火車站呢。我摸摸口袋差不多也退了兩百多了,於是這麼一筆微小財富給我帶來的喜悅一不小心就掩蓋了捲鋪蓋回家應有的感傷,反而有些小小的雀躍。你現在徹底成了一無業遊民了。Carlo不無惋惜地說。我說對不起,其實我是待業青年。
搬家時最困難的是堆了好幾箱子的書。平均兩箱小說,兩箱課本。我想都沒想就把課本扔下了,連搬下樓當廢紙賣掉都懶得,後來聽室友說她私自把它們都賣了,一百二十多塊呢,我小小地心疼了一下,便再沒有其他任何感覺。
很多人曾經說過關於大學畢業。
他們說六月開始校園裡就湧動著不間斷的咔嚓聲,天上成群的飛鳥穿過高樹的枝幹帶動樹葉噗噗地落在鏡頭上,擋住了瞬間傷感的表情。
他們說散夥飯的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