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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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將軍意見不同。國民黨管理軍隊的方式是,在缺乏軍隊的地區,軍政部會給當地的高階將領一大筆整數的金錢,讓他們自行解決問題。因此,資金運用的誠實與否,其間分際就很模糊,有時差異不過是程度上而已。然而,我還是直截了當說出自己的看法,表達下級軍官的意見,指出高階軍官貪汙腐化。“你們年輕人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鄭將軍會輕輕斥責我。他為他的一個長官辯護,說這位前黃埔軍校的教官“幾乎無米可炊”。這段話當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鄭將軍要說的是,雖然該將領表面上經手很多錢,但他必須養活部下,其中有的失業,有的家有急難,還要盡種種特殊義務,剩下的金額不足讓全家維持差強人意的生活水準。就這個特殊案例來看,我沒有被說服。不過將軍言語直率,讓我從新的角度出發,來看待高階將領的生活及掙扎。我開始瞭解,在國民黨的軍隊中,沒有人有太多的行動自由。一旦成為高階將領,就必須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能做想做的事。你無法順自己的心願,將想要的軍官網羅成部下。更糟的是,你必須將不想要的人納入屬下,有些甚至是你想踢掉的人。
我多次受惠於鄭將軍的親切善意。我們在重慶時,他讓司機把車停在山腳下,自己走上一百英尺的泥濘路,到我們家的簡陋小屋探視我母親,後來他要夫人致贈三萬法幣(約十八美元)。但更重要的是,鄭將軍讓我自由發揮,我可以做許多不符合軍事傳統的事。例如,看到很多將軍從我們面前走過,我不是依官階向他們行禮,而是隨我自己對各個將軍的敬意而定。“黃參謀,”將軍有一次提醒我,“最近你在高階將領前的態度不是很好。瞧你窩在沙發上的樣子。”他接著說,如果我不是在他手下做事,我會大大惹禍,這倒是真的。抗戰勝利後,我們在東北,他推薦我去美國進修,我擔心可能過了期限。他說不用擔心,兩天後國防部長白崇禧會來,他會對他提這件事。他說到做到,不過後來我們才發現,根本沒有必要,原來野戰部隊的期限已經延後。
鄭在東北時,接到最糟的任務。他攻下長春,奉命守城,時間幾達三年。他的司令部仿如北大荒中的孤島。在最後數星期,在連小機場都沒有的情況下,軍隊奮力守城。共產黨軍隊以高射炮圍城,封殺空投物資的任何可能。他的兩位將領投降。司令部拼命打了半天仗,最後只得敗降,但將軍堅持絕對不投降,最後被共產黨軍隊俘虜。多年來我不知他的下落,“文化大革命”結束後,他的照片刊登在《中國畫報》上。圖片說明中華人民共和國稱他為“愛國人士”,我深感欣慰。
但這是後話。在1943年2月,還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我去他在重慶的旅舍客房見他,談了數分鐘。在我們飛往印度時,我被派到他的營區當參謀,官拜上尉。在我和總指揮之間,有無數的層級。那時我們根本不在乎總指揮是誰。我們先遣部隊有十八個軍官,都很年輕,才二十多歲,只有於上校例外,他是師級以上的副官,年齡約三十五歲上下。當時能夠走訪外國是很大的震撼。在四個小時的飛行途中,我們看到白雪覆蓋的山頭,最後總算看到印度。當C�47開始降低高度時,布拉馬普特拉河的風貌完整呈現眼前。大河漫延無邊,直通天際,之間必定有無數的水道、小島與沙洲。我們一度只能見到沙和水,傾斜在機翼尾側,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之下,景觀真是動人。即使到了現在,我仍然覺得,這樣的景色只適宜出現在《國家地理雜誌》閃亮耀眼的彩色畫頁中。
我們早已得知,印度這個國家擁有無限的大自然魅力,但卻非常骯髒。這樣的描寫並沒錯,不過同樣的說法也可以用在其他亞洲國家,包括中國在內。印度中部的乾燥氣候對我反而是新鮮事。到了晚上,繁星密佈,整個蒼穹顯得更深邃,想必已激發許許多多詩人和小說家的想象力,難怪會誕生神聖牧羊人和轉世馬車伕的傳說。印度人使用色彩的能力,也同樣吸引住我們。在中國,絕大部分的人穿藍衣服。廟宇的柱子總是塗上一層特別的紅漆,稱作“硃砂紅”。除此之外,街道上並沒有太多色彩。在印度,顏色的組合喧鬧放縱,綠配紫,橘色滾藍紫邊,再穿插金色條紋,即使是農婦,照樣穿得多彩多姿。另外一件我們覺得奇怪的事,就是當地人把所有的東西都放頭上。在中國,較輕的東西用肩扛,重物也是用肩扛。在印度,水罐和輕巧的提籃用頭頂,盒子和箱子也是用頭頂。
在我們到達不久前,印度人才發起“退出印度”運動,讓英國人很是尷尬。因此,我們在藍伽營地時,英軍謹慎觀察我們,擔心民族主義旺盛的中國人會有新的舉動,重新點燃當地人的民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