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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夥押送衛士平白無故受人恩惠,又見獄中上上下下頗為敬重黃曹主,理所當然極盡奉承之能事。黃君漢表現得很親和,謙恭有禮,頗有折節下交的名士風範。
酒酣耳熱、稱兄道弟之際,說話也就隨意了,話題不知不覺就轉到了昨天的白馬津劫囚。這是當前熱門話題,白馬人津津樂道,樂此不疲。
那夥看押衛士倒也不隱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們來自涿郡,隸屬於左翊衛府。這批囚犯都是橫行於東北道的馬賊山匪。東征在即,東北道諸郡當然要整肅治安,這些馬賊山匪首當其衝紛紛落網。按道理這批囚犯應該在涿郡處斬,但奇怪的是,率先趕赴涿郡進行戰爭準備的左翊衛府的一個鷹揚府竟接到了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的命令,要求他們把這批囚犯押到東都。
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是當今皇帝的股肱之臣,皇帝的絕對親信,是左翊衛府的最高統帥。如此位高權重的大人物,竟關注如此小事,本身就非同尋常,這背後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奉命押送囚犯的這隊衛士先是乘船沿永濟渠南下,打算由水路去東都,又快又安全,還很悠閒,哪料到了河北後連遭數夥賊人的劫殺。好不容易歷經艱險到了魏郡首府黎陽,距離東都很近了,以為沒事了,哪料又被一群劫賊打了個措手不及,連船都被一把火燒了。無奈只有棄船走陸路,並向魏郡府求助。魏郡府看到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的手令,哪敢怠慢,即刻派兵把他們護送到了津口,還派一條官船送他們去東都。哪料在大河河面上,他們再遭一夥強賊的劫殺。被迫無奈之下,他們只好就近靠岸白馬津,遂出現了昨日碼頭激戰的驚魂一幕。
不要說白馬人疑惑不解,就是這隊押送衛士也是疑竇叢生,囚犯中到底藏有什麼重要人物,又藏有什麼重要機密,竟被人一路圍追堵截瘋狂追殺?那夥沿著永濟渠一路追殺下來的橫賊又是來自哪裡?受何方“神聖”的指使?不過所有人都清楚,這件事既然有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的介入,那麼必然牽涉到了東都的大權貴,而這些掌控中土命運的人高高在上,遙不可及,又豈是坐在監牢裡的這幫胡侃海吹的草芥蟻螻們所能瞭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既然如此,那就繼續海侃圖個樂吧。
話題還是劫囚事件,不過這次閒扯的物件則是那名白髮刑徒。押送衛士是親眼目睹,至今還心有餘悸,如果不是白馬鷹揚府的騎士來得快,恐怕早已身首異處,做了白髮刑徒的刀下亡魂。想到這些日子一幫兄弟的身邊竟藏有這樣一個兇殘暴悍的死囚,而尤為荒誕的是,一幫兄弟竟然還盡心盡力的保護他,甚至很多人為此付出了生命,不禁讓人義憤填膺、咬牙切齒。
不過這個仇是沒辦法報了,監察御史說了,不惜代價也要把這群死囚送到東都,而且考慮到距離東都越近,劫囚賊的手段恐怕也愈發毒辣,所以監察御史已經急報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請求他即刻派人到白馬接應。監察御史是不是宇文述的人,不得而知,但這是一個與宇文述拉上關係的最佳機會,就算沒有監察御史,白馬郡守也會這樣做,畢竟與宇文述拉上關係,就等於鋪就了一條升遷的捷徑,官場上的人誰會錯過這等天賜良機?
有人問了,劫囚賊要殺的人是不是就是白髮刑徒?
有人嗤之以鼻,白髮刑徒,一頭醒目的白髮就是其最好的身份標記,劫囚賊豈會認錯?
又有人問,白髮刑徒如此彪悍,殺人如屠狗,肯定不是無名之輩,其在東北道上一定是個惡名昭彰、惡貫滿盈的大盜賊,不知可有家喻戶曉的名號?
押送衛士一聽來勁了,幾個喝在興頭上的漢子扯開嗓子就說上了。
涿郡府在移交這批囚犯的時候,曾把相關情況詳細告之,以儘量減少押送途中的風險。白髮刑徒是重點告之的囚犯之一。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兩年前他突然出現在塞外,手拿一把長刀,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中土邊郡和塞外諸虜部落曾聯手追殺,卻被其屢屢逃脫,故聲名大振,東北道上的賊寇皆呼其為刀兄。
有人好奇地問道,“他都一頭白髮了,垂暮老者,為何還如此作惡?”
押送衛士鬨堂大笑,“誰說長著一頭白髮就是垂暮老者?你沒見過長著一頭白髮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