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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都已經快要把他忘記,此時瞧見了,才省起,他是同一道回了京城來著。
浴池小弟的眼神不賴,看見他的同時,也看見了,於是就歡呼雀躍地從門墩虎上躥下來,喜道:“沈姑娘可回來了,總算把盼回來了!”
詫異地看他,“不是瞧上了卓婭來著,怎麼又眼巴巴地盼了?”
浴池小弟遂作一副哀怨形容,“自打入了那個勞什子的宮,秦公子也就不回來了,這院裡日日就一,憋悶得慌。”
聽了這個話,忽然就覺得心底的某處似乎被錐子鑿了一下,那股劇烈又綿長的痛意緩慢鋪開,一點點侵蝕著佯裝出的堅強。
浴池納悶地看看,偏了偏頭道:“誒?沈姑娘,怎麼了,臉色一下子這麼難看。”
“浴池——”該怎麼告訴,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如同跳樑小醜一般。
秦璋說他沒有辦法不放入宮,就自以為是他被皇帝威脅,怕他為難所以就裝作無事地入宮為婢。
可萬般也不能料到,他將拱手相送,是為了接他夫入京。
那麼,秦璋眼裡,許就是一個自作多情的姑娘。但這也沒什麼的,活這一世,總該有些被嘲笑的時候,不然生就會顯得不那麼完整。有喜有悲,有苦有樂,這才是真實又鮮活的生命。
花花以前曾說,是個懂得苦中作樂的,想,這應該也不是一件壞事。不然,大抵就只能顧影自憐了。
“啊——秦、秦公子?”
浴池小弟忽然瞠目結舌地將目光放遠到身後的某處,結結巴巴地驚訝道。
秦公子呵,真是如雷貫耳。
於是抽抽鼻子,默默將一顆心規整妥當,叫它回到該的位置上,然後挪了挪步子,從容轉過身去。
巷子那頭,和順的天光地籠罩著屋簷屋角。秦璋一襲青衫攏淺淡的日光下,雖顯單薄,卻也似有灼灼光華。
眯起眼睛去看他,可偏是看不仔細,腳下下意識地想向前挪一步,卻不慎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然後就聽見秦璋略有慌亂的聲音,他說:“別動,等過去。”
扶著一面石牆,看著他急急走來,那樣短暫的一段路,卻像是等了一樹花開的時間。
“阿歌——”
聽著秦璋用他慣有的語調喚,恍然覺得這麼不真實。
過往許多年,曾以為兩兩相對無話可說便是相對無言,可到了今時今日,才驀地明白,之所以會相顧無言都是因為有太多太多不能說出口的話。
有些話,是沒法說破的。一旦說破,兩個就只剩陌路了。
小小的四合院裡,有兩株新栽下的梨樹,卻不曉得為何要這個隆冬時節裡種上。
端正地坐那原本屬於的紫檀木雕四君子的木塌上,手指絞著手指,玩得十分歡樂。
秦璋兀自屋裡忙活,不讓與浴池小弟搭手幫忙,甚至還將浴池趕回了自個兒的屋子。
一盞茶的功夫後,這屋裡就暖和了許多,可秦璋還是抱來一床大被,擱的旁邊。
他俯身看看,語氣裡有點無奈地嘆道:“來,還是來?”
於是默默脫了布靴,將大被蓋腿上。想,眼下雖是如此坐有婦之夫的屋裡,但總歸沒有勞他親自動手就算是好的。
然後,他又拎來兩個布袋子,像是裝著什麼藥,抬手要接過來,卻被他躲了過去。
看著秦璋半跪跟前,仔細將那藥袋子的一雙膝蓋上捂好,鼻頭忽然覺得酸澀難耐。
結果,就果真哭了出來。
秦璋側坐塌邊,手忙腳亂地替擦著不斷湧出的眼淚,一向沉著的面色終於慌亂不已,半晌,才聽他嘆了聲道:“這樣,該拿怎麼辦?”
遂狠狠地吸了吸鼻子,裹著一汪淚說:“今日就讓哭個夠罷,往後咱兩個……”
“怎樣?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秦璋哼笑一聲,撐住額角看看,“沈鳳歌,勸打消這個想法。離開這件事,咱們可以下輩子再來談論。”
“可是……”
秦璋長臂一舒,隔著那厚實的大被將圈住,下巴抵的額頭上,而因手腳皆被縛住,也就動彈不得,只能保持著這個高難度的姿勢。
“阿歌,說過,往後不曉得的事情,要懂得來問。唔,看來是又將這話拋回了若虛山上。”
憋悶地看看腿上蓋的這床大被,思量著兩個此時是不是不該討論這個來著?
印象裡,被騙的合該是,質問的也合該是,為什麼轉了一轉,就轉到了他那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