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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衣裳真美。”想了想,我沒有回答她,反而說了這麼一句。
“哦?你真的覺得美麼?”這個38歲的“獨身”女人眼睛閃爍了一下,笑道。
“飄飄不敢說謊。”我低眉斂氣道,我現在對眼前這個女人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情感——或許是同情吧。眼見得就要成為新娘了,而且那新郎還是有名的好相貌、好才學,才子佳人吶,竟然……
“趕哪天我閒了,給你也做一身,年輕姑娘整天這身衣衫未免也太……老得快啊。”沒想到,徐惠春竟然會這樣對我說。難道,她真的喜歡我?
“謝過姐姐!無功不受祿,只怕飄飄無福消受。”我一時情急,有些語無倫次。
“咯咯咯……”又是一陣嬌笑。
“不相干,我一定把你打扮好了。你……就是宜春院的希望!”徐惠春轉身走了,丟下這句話,擲地有聲。
第十九章 展才
來到掖庭已有一月,我已漸漸習慣了宮婢的角色。
每天穿著那象徵低微身份的綠色裙裝,掃地、打水、擦洗……我17歲的生命就在這單調的體力勞動中流逝著。然而,父母亡故的傷痛卻也在這日復一日地單調中漸行漸遠。雖然,頭頂上永遠是四角的天空,雖然,身邊來來回回總是那些面無表情的女子,但我已經學會了低眉順眼,對永遠不變的粗陋飯食不再心生怨念……而且,竟然變得“積極向上”起來。
閒下來的時候,我會找個地方練習太極拳,因為,這是我除了打掃以外在宜春院的唯一娛樂,如果這種運動也可以叫作娛樂的話。21世紀的我本喜歡唱歌,但在這裡,我沒有資格唱歌,能夠唱歌的女子是不屬於宜春院的,宜春院的女子都是年紀大的粗使丫頭,但凡有“一技之長”,或能歌或能舞,或者年紀小的,都不會在這裡呆久。
宜春院裡,我是年紀最小的,17歲,在外面,很多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已經是新嫁娘了,而在這裡,高高宮牆的裡面,很多女子從紅顏到皓首,見不到任何男人,除了把門的守衛。我的年紀,使那些將老的女子嫉妒,我的容貌,更使她們憤恨……然而,也使她們高興,因為在她們看來,我的花樣年華,我的絕色容顏,只會隨著月圓月缺悄然消逝……我的容貌只有天上的飛鳥看得見,我的窈窕身影引來的只是年輕太監扭曲而貪婪的目光……
在這裡,一個月了,除了徐惠春,幾乎沒人和我說話,彷彿是所有人達成默契似的,將我孤立。
所以,我只能在沒人的地方練習太極拳。練習的時候,我屏息凝神,除了我自己的身體外,我感覺不到任何其它存在。記得曾有人說過,我的太極拳造詣已經算得中層,日常的防身打鬥已經不成問題。但是,我卻不能依賴這個走出高高的宮牆,那鑲嵌著黃色瓦塊的宮牆,阻住了外面的世界。有時候,看著那些鳥兒盤旋在天空,我會呆呆地一動不動……我多麼希望自己能變成鳥兒,飛出去……
然而,我不是鳥,我只是一片掉落在地上的枯葉,藉助風的力量,才能起舞。
很多時間裡,我會想起我在這個世界的朋友,王泰、蘭娘、王翠,柳如風。當黑暗籠罩一切的時候,躺在冷硬的地鋪上,那些臉孔像是電影鏡頭,一幕幕浮現在黑暗中……尤其是那雙眼睛,溫潤、清澈……最後別離時的絕望令我心顫。
每到這時,我總感覺有液體悄然滑落。
一個月了,我和他們之間隔了一個世界,同在一座城市,卻形同天涯。
白天,我儘量地讓我的時間被佔據,那時的我,既勤快又沉默,任何人都可以無視我的存在,我對每一個人都禮數週全,讓那些嫉妒的眼,貪婪的眼找不到任何的瑕疵。
我想平靜地生活下去,等待著哪一天會“皇恩浩蕩”,和那些年華將老的女子所期待的一樣。然而,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我沒等來“皇恩”,卻等來一份故人的禮物。
一個乾冷的早晨,一個小太監來找我,交給我一把琵琶——我在王尚書府上彈過的那把。
謝過太監,我雙手捧著琵琶呆立在院中那株掉光了葉子的大樹下。
“飄飄,是不是情郎託人捎來的呀?”有人問我,語含譏酸。
“我哪有情郎?一個故人罷了。”我看到原本空蕩蕩的走廊此刻竟然立著好幾個身影,綠色的裙襬在這料峭的冬日,格外的扎眼,然而,也更落寞。
“哼,有什麼了不起?就是有十個情郎又怎樣?都是水裡的月亮——空的。”那個叫冬兒的20幾歲女子捻著衣帶,撇著嘴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