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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竹青到一個粑攤上買了十幾個油炸粑,用幾張荷葉包好,遞給吳侗,說:“你早飯都不曉得吃,等會到船上做了餓癆鬼,也不會有人顧得到你的肚子。”
吳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過粑,說:“心裡只想到趕路去了。”
汪竹青笑道:“不曉得是哪個妹崽在等著你,看你丟了魂一樣。”
吳侗認真地說道:“不是妹崽,是我娘。”
汪竹青聽了,說:“人家講的,娘牽崽,千里長,崽牽娘,扁擔長。看來這話到你這裡,得倒過來講了。”
停泊在碼頭上的一隻叫做“巴巖將”的船,人也上得差不多了。一個船伕跳下船來,到拴船柱上解下繩子,也不急著上船,而是把那解下來的繩子拿在手裡,對著碼頭上沒上船的客人叫道:“開船了,開船了噢——”
幾個客人便急急忙忙與送行的親人作別,往船上快快而去。
吳侗對汪竹青說:“你回去吧,田老師那裡,你們還得忙上一陣子的。”
汪竹青說:“你去吧,一路順風。”
吳侗調過頭,就踏上了跳板。
這時,高高的碼頭上,有一個人揮著手,扯開啜子叫喊:“吳老司,吳侗,吳老司,你等一等——”
吳侗聽得是叫他,回頭去看。
一個穿著青布大褂的中年人,一手提著褂子的下襬,一手向他揮舞著,蹬蹬蹬地直往階梯上下來。
那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了架板上,拉起吳侗就往架板下走。
吳侗說道:“劉伯伯,你這是……”
中年人並不理會他,說:“莫到這裡影響人家開船,你先跟我到岸上去,我再好好地和你講。”
吳侗說:“劉伯伯,我,我已經不做了……”
中年人根本就不聽,說:“先下了船再說,你硬是不肯做,還有下一班船,我給你買頭等艙。”
吳侗架不住他的固執,只好和他下了船,來到碼頭上。
汪竹青也迎了上來,對吳侗笑道:“你看我講得不錯吧?到了烘江,竟然連朋友都不打照面,被擒了吧?”
吳侗對汪竹青說:“這是劉伯伯,烘江‘祝融科’的劉老闆。”
江竹青盯著中年人問:“‘祝融科’?這是個什麼店啊,我怎麼沒聽說過?”
吳侗說:“平時呢,給人掐掐八字,看看風水,主要還是聯絡屍體和趕屍人,代辦趕屍的啊。”
劉老闆打斷吳侗的話,說:“唉呀我的吳老司啊,先莫講那麼多了,要不是我正好送一個客人,就被你打脫了。還合計著怎麼給你送信去,這不,正好就看到你了,省了我好多的工夫。是這樣的,有五具屍體,全部是交送到貴州去的,請你……”
吳侗說:“劉伯伯,我真的不做了,我的爹爹也同意了。”
汪竹青一聽“屍體”兩個字,而且是送往貴州去的,心念一動,問道:“劉老闆,是哪五具,你能不能講具體點?”
劉老闆邊擦汗邊說:“前天‘三利’桐油店失火,燒死了兩個夥計,還有一個是女的,給團總家少爺做奶媽子的,人稱張大姐的人,聽說是投井死的,是什麼原因,我們不便打聽,另外兩個,一個是搶金鋪被人打死的,一個是……”
汪竹青急到了嗓子眼,脫口道:“是不是田……”
劉老闆說:“哎,正是。怎麼,你也是師範學校的學生吧?另外那一個,正是你們烘江師範學校的老師,田老師田之水。今天早上校長找到我那裡,說是田老師家裡來了電報,請這邊的人把他送回去……”
汪竹青和吳侗對視了一眼。
吳侗點了一下頭,對劉老闆說道:“好吧,這趟貨,我接!”
五
從烘江城的東門出發,十里之外的舞水邊,是一片河灘,叫白浪灘。白浪灘在烘江的名氣,不亞於烘江最有名的會館江西會館,也不亞於烘江最有名的青樓春滿園。那裡的名氣,是和處死人犯有關的,因為。每有行刑時,都選在白浪灘。
大清時,凡處死人犯,都是由劊子手手執鬼頭刀,高高揚起,一刀下去,人頭便滾落四五尺以外,從勁根腔子裡噴出的血,也時常有高過三尺的。如是剛剛入行的劊子手,那血,就往往要噴到了他的臉上,圍觀的眾人,驚呼的同時,嘻笑也就忍俊不禁,鬨然傳來。劊子手便也有了些尷尬,和著眾人的笑聲,自己也嘿嘿地傻笑著。於是,那原來慘烈的場面,竟然也就變得輕鬆了,彷彿那不是在取一個人的性命,而是在看一場好笑的西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