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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窗外的風,吹得淒厲。雪愈落愈大,屋裡,橘黃的燭火鋪灑在床榻,濃烈馥郁,愛慾纏綿,如篝火生起,暖了一室的清冷。
一過了正月,胤禛便下旨將允禩、允禟等人被革去黃帶子,由宗人府除名,削除宗籍。摒除出宗室,此事滋大,朝廷上下眾說紛紜,他熟視無睹。
我知道他的腳步已越行越急,慶幸允禵所有波及卻獲罪不重,無非是一些鑿鑿的舊時“劣行”,依舊囚禁於遵化。
我素來畏寒,近冬末,屋裡的地龍極暖,本立在大案前抄謄,不知不覺中已出了一身薄汗,抬頭見胤禛仍在炕上潛心批閱著奏摺。
蘇培盛躡步進殿,我抬手作了噓聲的姿勢,他會意地擱下手中的茶盞,又悄然退了出去。我端著茶盤進前,他饒是低頭專心致志地絲毫未聞。
猝地,“啪”地驚聲,案上的一沓奏摺悉數飛落於地。我腳步一滯,怔在案前,焦聲問道:
“何事?”他向來喜怒不外露,無來緣由更不會如此心煩氣燥。
他的面上明有陰霾,抬頭見我,剎那斂去,神情自若地,但刻意中避開我的目光,瞥望厚厚的案摞,平靜道:“今兒個奏摺甚多,你先去歇下,不用等我了。”
我輕輕頷首,將茶盤擱在案上一側,見他面色平淡地抽了一份奏摺,低頭細細看了起來。我們無聲地默契,有些事若想在彼此間隱去,便誰都不多提多問。
我輕輕回身,俯下身,將散落在地的奏摺一一撿起攏好,雖是無心,可那白箋上句句密保陳詞看得真真切切,有允禩中中劣跡更與弘時暗通款幽,更有陳條允禟大放厥詞暗諷其篡位嗜母,殘屠血親兄弟,沉迷女色,棄倫理綱紀不顧……
我垂著頭,用了極大的力忍住,沉睫不語,收拾妥帖後,緩緩起身。他已抬眸凝住我,我近前,放置好那疊奏摺,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神色恢復了平靜,這才開口道:“你欲如何處置?”
他的脾性不會放之仍之。
他目光如劍,答道:“我已給過他們機會!他們卻不思悔改,各種苦果皆是咎由自取!”這條 帝王之路遍佈荊棘,若要走下去,心終將漸漸冰冷如鐵
預料中的答案,我只淡淡道:“那麼八福晉呢?”他處置落琳的狠辣,我親眼目睹。他的眼裡容不得沙塵,八福晉雖是女子,仗其出身顯貴,素來囂張跋扈,下場只會更甚。
“你!”他明銳地察覺我眼中一閃而過的微光。
我直視著他,看著他緊繃的臉和銳利的眸子,輕淺淺地笑了。“我倒是佩服她。雖是女子倒是
愛恨分明,活得轟轟烈烈。”
漆黑的瞳孔裡一瞬的波瀾。“天潢貴胄,並非尋常百姓,若不身臨其境,豈能通明!我護得是至親,更是天下。”他的眼裡緩緩漾起近乎殘酷冰冷的殺機,“若有人妄圖造次,有損於這萬世基業,唯有殺無赦!”
我悄然轉身,退出前殿。
“靖暉!”他出聲喚我,我駐足,回眸,與他靜靜相凝。他執筆之手,緩緩抬起卻終頓在半空,須臾,復又垂下,只是深深看住我,千言萬語化為無聲之意。
突地,他面色驀沉,一隻手按住胸口,我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急道:“你怎麼了?我去傳太醫!”
他一手擒住我的手腕,示意我莫動,另一手顫慄地從懷中取出一個碧綠瓷瓶,倒出一顆褐色藥丸,仰頭服下,稍頃,發白痛苦的面色終緩轉過來。
“方才嚇到你了!”他剛欲寬慰我,看我久久凝住那瓷瓶,順手奪下,平靜道:“我沒事了,你回去吧!”
“這是丹藥!”我問道。傳言他久服丹藥,我雖未親眼見過宮中煉丹道士,可從他剛才的表現儼然是事實。
他低頭,假意未聞。
我複道:“你為何不答,這東西對你的身體,百害而無一益!”
“朕的身體,朕自己清楚!”他頭未抬,只是冷冷答道。
我淡淡一笑,轉了身。
華燈初上;將我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宮磚之上,影影綽綽的,看似熟悉的一轉一瓦,竟沒有一點可以把握得住的東西;只有無盡的虛空;緊緊的包裹著我。
我停了腳步,遙遙而望,月色溶溶,白牆黃瓦彷彿染上蒼色,朦朧得不真切,只是耳邊依稀是彌留之音:朕是天下子民的君主。
君王業,荊棘路。負所愛,負至親,堅剛不可奪其志。我頓然明白,那樣一個孤絕的位置,並非人人皆能坐擁。
夜風中,一滴淚順著頰,滑落在淺色的衣襬上,暈出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