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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給您解悶兒。得了,回家吧您哪。”老程頭攙扶著福大爺出了小酒鋪,一直把他送到衚衕口兒。
“玉淵潭逮蛐蛐兒……玉淵潭……”福大爺踉踉蹌蹌到了家門口,“咕咚”一下癱在地上,閉上眼睛睡著了。
在夢裡,他恍惚之間看見了馮爺,馮爺在玉淵潭的河邊,手裡拿著剛逮的蛐蛐兒衝著他笑呢,他那雙一大一小的“陰陽眼”,變成了一雙非常喜興的明亮大眼,朝他走過來。“福大爺,有我在呢,您永遠不會孤單,誰也不會欺負您,您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他隱約聽見馮爺拉著他的手說,可再一看,馮爺不見了。他猛然睜開了眼睛,周圍漆黑一片,昏暗的路燈下,幾個蛾子在飛,他的頭昏昏沉沉,口乾舌燥,酒勁兒還沒過去,小風一吹,他似醒非醒。
“玉淵潭,三兒在玉淵潭等著我呢。”他從地上爬起來,嘴裡不停地磨叨著。
玉淵潭離他的住家不遠,夏天他常到那兒游泳。他鬼使神差地迷迷糊糊奔了玉淵潭。
天亮以後,人們在玉淵潭水閘附近的水面上,發現了一具屍體,撈上來一看是福大爺。
這個時候,馮爺正坐在發配新疆的火車上。
第十四章
判了十五年,這得說是大刑了。人生有幾個十五年?馮爺要是真坐十五年牢,就不會有後頭的故事了,當然也就沒有這篇文章了。
宣判的時候,馮爺聽得真真兒的,十五年徒刑,但他自打上了發往新疆的火車,就沒打算把自己的青春撂在那兒。
他記住了老孫給他開的“藥方”,當抿嘴菩薩。他知道自己當不了菩薩,但是當啞巴卻誰也礙不著誰。從判了刑的那一天起,他逼著自己當了啞巴。甭管是誰,任憑你拿著大把兒鉗子,也掰不開他的嘴。跟他說什麼,他都搖頭不算點頭算。他想讓所有的人都把他當傻子、聾子、瘋子看待。
裝聾作啞,裝瘋賣傻,一天兩天行,十天半個月裝下去,那可就難了,馮爺愣裝了兩年多。您想他本來生就了一對“陰陽眼”,面目可怕,再加上一聲不吭,表情木然,您打他兩拳,罵他幾句,他依然用那雙“陰陽眼”直勾勾地看著你,誰不心裡犯嘀咕?
在勞改農場,從“管教”到犯人都以為這位爺有病,不是神經病就是痴呆症。不過,他在幹活上並不偷懶。勞改嘛,犯人們乾的活兒非常苦。背土壘窯,鑿石挖沙,他的手磨出了血泡,背上勒出一條條血印子,他咬著牙愣扛,不帶皺一下眉的。漸漸地人們把他當作了呆傻痴疲�娜耍�比灰材盟�壞幣換厥露�恕!�
其實馮爺要的就是給人留下這種假象,外表看他又傻又疲��縉嚼司玻�睦鍶吹縞晾酌��纈杲患印K�褚恢煥�蓿�筆迸趟闋湃綰窩罷一�幔�映隼瘟�!�
馮爺心裡不踏實的是他的那些藏畫兒,他是有心計的人,他的藏畫兒可真稱得上是藏畫兒,都讓他給藏起來了。
他的所有藏畫兒都放在了四個大鐵皮箱子裡,所謂鐵皮箱子,就是木頭箱子外邊包了一層鐵皮。這些箱子是他爺爺傳給二大爺馮子才,他由二大爺那兒繼承過來的,箱子帶著暗鎖,鐵皮已鏽跡斑斑。他把四個大鐵皮箱子放在院子裡的防空洞內。
防空洞的確挺隱蔽。馮爺被抓以後,鞏老太太帶著警察到馮家查抄了幾次,也沒發現馮爺的藏畫兒。但是馮爺心裡卻不消停。有一天夜裡,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們家來了一撥兒戴著紅袖標的紅衛兵,在防空洞裡發現了那四個大鐵皮箱子,這些紅衛兵用老虎鉗子把箱子撬開,把所有的藏畫兒都拿出來燒了。
這個噩夢,讓他心裡鬧騰了幾天,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好像他的藏畫兒真的遭到了厄運。那幾天,他真想身上插上翅膀,飛回北京,看看他的藏畫兒。可是回到現實,看著監獄大牆上的鐵絲網,心裡又涼了半截兒。
這裡的監獄設在大戈壁灘的深處,周圍是一望無際的大戈壁灘,天上連個鳥兒都看不見,離監獄最近的小鎮,開汽車要走兩天,人要想活著跑出去,實在太難了。馮爺剛來的時候,聽管教幹部訓話,他說到大戈壁是“死亡之海”之後,講了幾個越獄犯人的例子,犯人跑出監獄五天,沒人追捕,最後在茫茫的大戈壁灘上發現了他們的屍體,讓所有的犯人聽了不寒而慄。
跑?誰敢拿自己的生命當賭注?馮爺卻敢賭這一把。他找了一個機會,跑了。
那天,監獄的管教幹部開車到小鎮拉土豆和西紅柿,讓他和另外兩個犯人跟車裝卸,當然怕他們跑了,隨車的還有一個拿著槍的武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