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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爺在這兒可真開了眼,他一連氣在這兒撿了一個多月。您算算吧,他能撿出多少名人字畫來?當然這件事到現在還是一個謎。只是二十多年以後,有一次馮爺在跟幾個外地玩畫兒的朋友喝酒聊天時,一不留神說走了嘴。他說“文革”那會兒,跟福大爺在造紙廠撿寶,光吳昌碩的畫兒就撿了十幾幅,從他說話的語氣上看,不像是神侃,他也很少跟人神侃。您想想吧,光吳昌碩的畫兒,他就撿了十幾幅,那其他人的畫兒呢?您琢磨琢磨吧。
有一幅畫兒是他公開承認的,那就是元代倪瓚的設色山水《山陰丘壑圖》。這幅圖是福大爺送給馮爺的,他說是在一大卷子發了黴的舊書畫裡挑出來的。
您會問了,怎麼福大爺也幫著馮爺撿上了畫兒了?敢情“文革”初期,紅衛兵幾乎把所有過去的老物件都當成了“四舊”,抄家抄出來的字畫、古籍等等都往造紙廠送,沒過幾個月,此事引起中央領導的重視,趕緊下達指示,抄家的文物一律先送到文物局。
當時的文物局緊急從文物商店和博物館調集了一批老人,對這些抄家沒收的物件進行鑑定,然後進行儲存,這麼一來,送到造紙廠的舊書舊畫兒就少了。同時造紙廠這兒也有人盯上了,如果馮爺還照先前那樣可著勁兒地挑撿,福大爺擔心會有人找麻煩,就讓他回了家。
當時京城已經亂成一鍋粥了,雖說上邊有指示,抄家抄出來的物件要交到文物部門,但那些抄家抄得紅了眼的紅衛兵小將,哪兒管什麼文物不文物。只要是沾紙的舊東西,照樣往造紙廠送。馮爺囑咐福大爺,只要有字畫兒,就給他留著。這樣,福大爺每天就替馮爺撿畫兒了,他對書畫兒一點兒不懂,只要是裱過的字畫兒他都撿出來,然後用廢大字報包好,騎著車往家帶。每天晚上,馮爺到他那兒去取。這幅倪瓚的設色山水畫兒,就是這麼來的。
倪瓚的名號及身世,馮爺在七八歲記歷代畫家名錄時,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他原名倪珽,字元鎮,號雲林,史書上稱他“性好潔而迂僻”,故人稱倪迂。倪瓚擅長山水畫兒,中國畫裡的“折帶皴”寫山石的畫法,就是他首創的。倪瓚與黃公望、王蒙、吳鎮,號稱“元四家”。元代的畫家除了趙孟詈駝悅霞嵴飧綞���偷盟嫡饉母鋈肆恕M趺墒欽悅項的外孫子,他的畫兒融諸家所長,獨創一格,畫境以茂密、幽雅、秀麗見長,用筆於繁密之中見清逸;黃公望重視寫生,每出必袖攜紙筆,凡遇景物輒為模記,他的山水,筆墨技法多種多樣,“披麻皴”、“豆瓣皴”、“虯點皴”等均為他獨創。他的畫兒景物無窮,氣勢雄秀;倪瓚的畫風跟王蒙、黃公望不同。他的畫兒以簡取勝,構圖大都是平遠山林、枯木竹石,筆墨十分精練,畫面上流露出一種蕭瑟之感。在元代的文人畫中,倪瓚的畫兒個性鮮明,疏朗的幾筆,便能展現出幽深澹遠之趣,表現出他內心的清高。每幅畫兒上都有長長的題跋,這對後世影響很大。因為宋代的畫兒有題跋的很少。倪瓚的畫兒還有一個特點是,絕不在山水中畫人物。有人問他為什麼不畫人物?他說:“今世那復有人?”由此可見他的畫命意之深。
倪瓚的畫兒大都以水墨為主,設色山水極少,所謂設色,就是帶顏色的。馮爺早就知道倪瓚的設色山水畫兒存世的只有一幅,在上世紀三十年代故宮國寶南遷時被帶走,現藏於臺灣故宮博物院,所以他見到這幅設色山水《山陰丘壑圖》,差點兒沒樂瘋嘍。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那雙“陰陽眼”了。
這幅畫兒在他手裡焐了七八年,一直不敢拿出來讓人看。大約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馮爺從一位在博物館上班的朋友那兒得知,有位在文物商店工作的老古玩商,“文革”初期,被調到文物局對查抄文物做鑑定,老爺子在一堆爛紙中發現了一幅倪瓚的設色山水《水竹居圖》,最初有人懷疑這幅畫是贗品,後來一查古籍,在明代張醜的《清河書畫舫》裡有著錄。又經幾個專家的掌眼,斷定此畫為倪瓚真跡,後來這幅畫兒被博物館所收藏。
馮爺得到這個信兒,心中暗喜,專門到博物館看了這幅《水竹居圖》,跟他手裡的這幅《山陰丘壑圖》風格一致,隨後,他又到圖書館查了明代張醜的《清河書畫舫》,明代汪珂玉的《珊瑚綱》,清代卞永譽的《式古堂書畫匯考》,清代吳升的《大觀錄》,還有《石渠寶笈重編》等十多部古籍,發現這些書裡都提到了倪瓚的設色山水《山陰丘壑圖》,不過,這些古籍上都著錄著“早佚”二字,也就是說它早就散失於民間,找不到了。
馮爺細看了這幅畫上倪瓚的題跋和鈐印,左上角的元代釋良琦的題跋,裱邊還有元代幾位名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