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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崇軍的舉動耽擱了一個人的行程,那就是他自己。內厝在同安的腹地,得越過集美大橋轉兩次車才能抵達。呂崇軍站到下班才扔了“我要工作”、收起《軍人殘疾證》,回內厝就太遲了,也沒有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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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夜晚,呂崇軍睡在梧村車站;往後的夜晚,呂崇軍經常睡在梧村車站。
呂崇軍不論坐在哪裡,前後左右的旅客都主動散開,這讓他心寒,同時也讓他有足以躺平的位置。車站是個嘈雜的地方,適合人來人往,不適合休息安頓。呂崇軍偏偏要在這個嘈雜的地方過夜,就不得不借助一種叫“安定”的藥丸子。安定裹有淡黃|色的糖衣,假如服開水吞下,將不會有任何難受的異味。可是車站沒有開水,夜深人靜也買不到礦泉水,呂崇軍揭開一聽八寶粥,塞進一片安定。
這時,一個拉著帶輪行李箱的軍人朝呂崇軍走過來,笑容滿面的樣子,一點看不出對獨眼的懼怕。呂崇軍看著行李箱在自己跟前停下,軍人進而坐在了身邊:“先生請問,這時候還有去同安的車嗎?”
第53節:九號房(53)
呂崇軍對自己的腳尖說:“肯定沒有。”
“那隻好打的囉。”
“你要去同安哪裡?”
“新民。”
“太偏僻了,”呂崇軍說,“哪個的哥願去?”
“謝謝你,”軍人站了起來,“我找個地方住下來再說。”
“如果是一個晚上,躺一躺就過去了。”
“就這?”
“我曾經是軍人,老睡這。”
“是嗎?”軍人的疑問中透出他鄉遇故知的驚喜,呂崇軍抬起頭,亮出能說明他誠實的證件。軍人接過《軍人殘疾證》,好像接到來自故鄉的家書,反覆端詳簡單的兩行字:“因抗洪救災導致左眼缺失,二等甲級”。
“哎呀呀,真是我們學習的榜樣哪。”軍人還了證件,掰開呂崇軍虛設的左眼皮說,“怎麼不裝一隻假眼?裝了假眼不就天衣無縫了嗎?”
呂崇軍不好意思告訴他,本來在部隊就可以裝假眼,是自己有意不裝的。裝了假眼怎能獲得民政幹部的同情,進而獲得一份清閒的安置?軍人把呂崇軍的沉默理解成有難言之隱,善解人意地轉移了話題:“我們找個地方吃東西吧,肚子都要鬧革命了。”
呂崇軍順手將那聽已經揭開的八寶粥推給軍人,“你喝,我這還有。”
“這怎麼好意思?”
“都是當兵的人,有什麼好客氣的?”
在呂崇軍的期待中,軍人眼皮發沉,仰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說,“真是太累了。”
“唉,戰友,你醒醒。”呂崇軍搖一搖軍人的胳膊,確認他昏迷了,摸出鑰匙開啟帶輪行李箱。掏出夾層的五千元現金,呂崇軍鎖好行李箱,再將鑰匙掖回軍人的胸袋。
呂崇軍沒有走遠,就在對面火車站的候車室枯坐。如果說呂崇軍是十惡不赦的搶劫犯,那的確冤枉他了,他真是沒有搶劫的預謀,每一步都是水到渠成的順其自然。
就算我借了他五千塊錢吧。呂崇軍心裡對自己說,等我賺了錢一定捐一筆給老軍人活動中心。呂崇軍坐在火車站也動過把錢塞回行李箱的念頭,然而,擺在他面前的當務之急是眼睛問題,假眼不裝,永遠都沒有就業的機會。呂崇軍的心思就這麼搖擺著、衝突著,一直捱到天亮。
呂崇軍沒有進內厝跟三層肉告別,而是用《軍人殘疾證》買了一張半價的火車票回到了海源。呂崇軍還在火車上,廈門警方就破獲了這起“利用精神藥物對旅客進行麻醉搶劫的惡性案件”。廈門警方破案的過程極其簡單,根據被劫軍人的描述,加上車站軍人視窗售票員的回憶,輕易就得出呂崇軍已經回海源的結論。
接到廈門電話,海源警方一查,呂崇軍,不就那個醫藥公司的保衛嗎?既然回來了,那就去接站吧。考慮到呂崇軍的體格與退役軍人的背景,海源公安局把刑偵隊所有的大個子都挑出來了。
呂崇軍乘坐的城際列車抵達海源正好是中午,走到出口處,熾熱的陽光直射下來,刺痛了通宵未眠的獨眼。呂崇軍裹挾在人流之間給埋伏在兩邊的警察以鶴立雞群的感覺,他停下腳步,打算揉一揉酸脹的獨眼,警察剝奪了他的機會,他們兩邊夾擊,迅速將呂崇軍摁倒在地、架出人流。
“奪妻之恨、殺父之仇”,呂崇軍當然知道關進看守所落在王苟手裡意味著什麼。呂崇軍並非要弄成什麼“零口供”,而是覺得一個抗洪英雄落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