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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清朗的口音,道:“兄弟,到了。”一個像是初學人言語的聲音道:“到了麼?”車把式回頭望處,只見車門方自一張,一條人影,便已隨之掠下。車把式暗哼一聲,忖道:“這傢伙不但長得猴頭猴腦,神情言態,也有幾分像個猴子,卻偏偏和那麼一個俊俏的後生走在一處,真不知是什麼路道。”
只見車廂中又已緩緩走出一個淡藍長衫的少年,下得車來,四顧一眼,笑道:“清晨霧重,今天想必是個好天氣。”伸手微拂衣上的微塵,衣裳雖不華麗,但卻絲毫不掩其英挺軒昂之態。車把式乾笑幾聲,道:“天氣雖好,我卻要睡覺了。”馬鞭“達”地一聲,車馬便已遠去。
那藍衫少年望著車馬遠去,輕喟一聲道:“這種乘夜趕車的事,當真辛苦得很!”
側顧先跳下車的少年一笑,道:“袁兄弟你看這市街之上,和深山大澤之中,有什麼不同之處麼?唉!一個人若無一技之長,又不知力爭上游,便得和這些人一樣,終日碌碌,為衣食奔波,哪裡還有什麼雄心壯志……”說到這裡,語聲突地一頓,轉目側顧身旁的少年兩眼,方自和聲又道:“我語中的含意,你可知道嗎?”
只見那少年緩緩點了點頭,雖在濃霧之中,但他的雙睛轉動之間,卻仍閃閃生光。這一雙神光奕奕的眼睛之中,有時像是充滿了絕高的智慧,有時卻又像是牙牙學語的幼童,在母親懷中閃動著天真的光彩。而這種光彩在苔丟濁世之中,更是彌足珍貴。
晨霧漸消,他兩人在道邊的攤販之上,用了些點心,打聽了渡江的方向道路,便徑直走去。直到他兩人走了很遠,那攤販的主人才忍不住跑到一旁,輕聲向另一人道:“那小子吃得可真不少,手上還像是長著長毛。哥子,要不是大白天,我見了這種人,可真要嚇個半死。”
這兩人不問可知,自然便是藝滿離山的上官琦和初涉人間的袁孝了。
這兩人一醜一俊,一黑一白,一慧一拙,這一路之上,當真是引得人人注目。幸而袁孝處處以上官琦馬首是瞻,只要上官琦稍作示意,他便立刻了然於胸。
要知道袁孝初涉人世,對這十丈紅塵,自然是處處都感到充滿著新奇。對這十丈紅塵中的事事物物,更都有著躍躍欲試之意。但是他心胸中的一點野性,卻都被他以一種極大的剋制之力所壓制,直等到了此地,他心中已是但坦蕩蕩,縱然有千百人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他也己絲毫不放在心上。
此刻日升更高,萬道金光,將千里江流,映耀成一片金黃。長江渡頭舟桅連雲,柿比林立,船頭上不時有裸赤著上身的大漢,拋繩引索,掛帆篷,起鐵錨。袁孝生長深山,飛瀑流泉雖見過不少,但幾曾見到過這般景象?和上官琦走到渡頭,一時之間不覺看得呆了。
上官琦目光轉處,忖道:“黃河之水,雖稱來自天上,但與這千里長江的萬丈洪流一比,頓使人生出大巫小巫之別。久聞江南風物妙絕天下,文采風流,遠非中原可比。我若尋著師父,和他老人家一齊遍遊江南山水,豈非天大快樂!”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覺充滿興奮之情,恨不得立刻插翅飛渡長江才稱心意。轉目望處,只見袁孝呆呆地望著江渡,臉上也泛露出興奮之色。不禁笑道:“兄弟,咱們快些尋個渡船過江,到了江南,比這更美妙十倍的景物,還不知有多少哩!”
袁孝面上泛起一陣天真的笑容,這有如渾金璞玉一般的少年,對未來的一切滿懷著美麗的憧憬。
上官琦暗暗忖道:“看他此刻已是這樣的神情,若是見到那些天下聞名的南湖煙雨、西子清波、錢塘晚潮、太湖夕陽,當真要雀躍三尺了。”
要知他生具至性,和袁孝又有了真摯的手足之情,莫說他自己此刻本就十分高興,便是他自己心中有煩惱,此刻見了袁孝的快樂之態,心中也會為之歡然。
思忖之間,目光轉處,忽見袁孝不但面上笑容盡斂,而且目光之中,還露出悲哀悽涼之色。
上官琦怔了一怔,忖道:“他怎地忽然變了?”忍不住輕輕一拍袁孝肩道:“兄弟,怎樣了?”
袁孝沉重地嘆了口氣,目光遠視著天際浮雲,眼眶中似已泛出晶瑩的淚光,哽咽著道:“大哥,我……我在想要媽也能在這裡多好,外面的東西這樣好看,這樣好玩,可惜……媽媽也許永遠看不到了。”
他言語之中,既無美麗的詞藻,更不知巧妙的修辭;但就在這種平實簡單的言詞之中,卻不知含蘊著多少真摯而動人的情感,當真是字字令人心酸,句句令人落淚。
上官琦聽了,不覺也呆呆地愣了半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