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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遠,便至水榭盡頭,一隻紫金香爐白氣氤氳,空中瀰漫著龍涎香的芬芳。一名緇衣女子盤膝而坐,纖手如雪,鼓動瑤琴。女子左方立著花慕容,花曉霜則偎在一名藍衣美婦懷裡。眾人瞧見梁蕭,俱是微笑不語。
梁蕭見那鼓琴女子年不過三旬,面若冰雪,目似秋水,清逸秀美,堪稱國色,雖然衣著簡樸,但渾身上下,自有一股雍容華貴之氣,令人心折。
琴聲初時細微飄忽,如芙蓉泣露、香蘭含笑,於不經意間牽動人心;梁蕭見花曉霜對自己微笑,正想招呼,忽聽那琴聲一揚,如千丈絕壁,危不可攀,梁蕭聽得心頭一震。藍衣美婦卻眉頭微皺,將曉霜兩耳捂住。但聽那琴聲越拔越高,成清羽之音,拔入雲端,分寸難上。梁蕭心絃也隨之繃緊。驀地,那琴音又是一落,似從千尋高峰落入萬丈深谷,梁蕭心隨之落,起落間頓生迷亂。
那琴聲於低迴處徘徊時許;漸又拔高,初時尚如雨打花林,漸漸透出刀槍之聲,再往後去,琴聲激越,如崑崙玉碎、霹靂塞空,隱隱有憤怒之意,梁蕭只聽得氣血賁張,心跳加劇;就在這個當兒,琴聲忽又一弛,再變舒緩,如思婦沉吟,兒女別語,有一種說不出的悲苦淒涼;如此吟顫良久,終於曲終音絕,此時眾人突然發現,不知覺間,六根琴絃,均已斷了。
那緇衣女子呆瞧那斷絃半晌,忖道:“離愁引啊離愁引,彈來彈去,終究只是斷腸罷了。”胸中一痛,推開瑤琴,抬眼處,只見梁蕭已是淚流滿面。不由輕“咦”了一聲,忖道:“他小小年紀,也能聽懂麼?”
眾人見梁蕭哭得傷心,皆是大奇,花慕容道:“你哭什麼?”梁蕭聞聲驚覺,急忙擦淚,抗聲道:“誰哭了,老子……老子眼中有了沙子……”花慕容心裡已經笑翻,擠兌他道:“騙人也不是這個騙法,這裡人人都看到你哭了。”梁蕭惱羞成怒,罵道:“哭了又怎樣?哭你姥姥的喪!”花慕容大怒,舉起粉拳。緇衣女子微笑擺手,花慕容只得放下手,狠瞪了梁蕭一眼。
緇衣女子凝視梁蕭,笑道:“曉霜口中的蕭哥哥就是你麼?”梁蕭瞅了曉霜一眼,點了點頭。緇衣女子向他招招手道:“過來。”梁蕭見她神色友善,眾人也未阻止,便走上前去,不防那緇衣女子右手忽地探出,如一隻玉色大蝶,拂向他肘上曲池穴。梁蕭不及細想,使出如意幻魔手中的“彈字訣”,翻手屈指,向女子脈門彈去。蕭千絕曾以這一招,刺瞎雲萬程的雙眼,梁蕭功力雖淺,但招式精奧,不容小覷。
緇衣女子微微一笑,手如蝴蝶穿花,自梁蕭指邊掠過,兩隻雪白的手指,輕輕捏向梁蕭“少淵”穴。梁蕭右手急來幫忙,使了個“封字訣”,隔那兩根手指,左手則使“勾字訣”,五指如鋤,反鉤女子“太液”穴,但女子手臂形同無物,倏地從他雙手間脫出。梁蕭正欲後躍,女子五指飄如驚風,又往他心口拂來,無奈之下,梁蕭連使“破字訣”、“捻字訣”拆解。
二人隔著琴桌,三隻手纏在一處。女子端然靜坐,雖只用一臂,但飄飄忽忽,千變萬化,將梁蕭逼得喘不過氣來,一時間,他將“如意幻魔手”中“勾圈、挑環、彈破、扭捏、推拿、揮拂、截劈、點插、拈折、封按、撕抓、纏捻”二十四訣使遍,依然無法脫身。頃刻間拆過百招,梁蕭使個“纏字訣”,雙手絞向女子手腕。緇衣女子秀眉一挑,探手在梁蕭肘間一託。梁蕭只覺大力湧至,頓時翻身坐倒,在青石地上滑出丈餘,“嗡”的一聲,背脊撞著紫金香爐。梁蕭一陣頭暈目眩,張口欲罵,忽聽花清淵向緇衣女子急聲道:“媽!”
第三章可恃唯我(1)
梁蕭聽得這聲,好似吞了幾十只蛤蟆,一張嘴合不攏來,只瞪著緇衣女子發愣。緇衣女子看出他心中所想,微笑道:“不錯,老身就是花無媸、天機宮主人。”梁蕭奇道:“你……你是曉霜的奶奶?”花無媸頷首道:“是呀。”
梁蕭定了定神,道:“你……你比你女兒還年輕!難道不會老麼?”花慕容只以為他趁機諷刺自己,好生氣惱,但當著母親,又不便發作。花無媸略略一怔,失笑道:“世間哪有永駐的青春。我不過修煉玄功,小有所成,較尋常人年輕一些罷了。生老病死,乃是天道,所謂天道茫茫,無所遁逃哦!”她的笑語中透出一絲綿綿不盡的落寞。梁蕭定睛細看,果見她眼角處生出魚尾細紋,只是十分微小,不易察覺。
花無媸瞧了梁蕭半晌,忽道:“蕭千絕有兩男一女三大弟子。”這話甚為出奇,梁蕭聽得大愕,不知她為何說起這個,卻聽花無媸接道:“大弟子蕭冷為契丹人,與蕭千絕同族,當年在庫裡臺以一柄海若刀壓服西域群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