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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區出現了太陽。只是山崖小路因為長時間被雨水浸泡形成沼澤,沒有一處乾淨的地方可走。雙腳完全陷入在爛泥之中。一腳深一腳淺,緩慢前行。
大片大片的芭蕉林。絢爛野花盛開,白色粉紅淺紫的小花在草叢中開得肆意。之前的路程,目的地的出現總是會在預感之中。而走到這裡,只覺得這地形非常詭異,一直在沿著馬蹄性的山崖小路一圈一圈地盤旋而行,不見盡頭。這裡的地形遠近都是相似,就是繞著雅魯藏布江的迂迴路線,沿旁邊山谷懸崖上行走。路延伸得無邊無際。走的時間一長,人就覺得無限疲憊。這一段路程,感覺比以往的都更為漫長,更令人焦灼。
下午兩點,經過小村莊雅讓。在地圖上看,它離墨脫已經非常靠近。山腰上稀落地搭建起一些木頭棚房子,住著人家。黑豬在路上游逛。兩三個當地的小孩子圍過來,與他們對望。女孩子光著腳,穿著布裙,剃和男孩子一樣的光頭,眼睛漆黑明亮。身邊跑動著一隻黑色的品種奇特的小狗,天真活潑。問他們,抵達墨脫需要多少時間。女孩子說,再走三小時就到了。很快很快。
路途依舊重複單調地延長。不變的繞圈,不變的爛泥沼澤。他們一路都在觀望四周,希望能夠出現一些房屋人煙的蹤影,即使是在迢迢遠處,心裡有了根底,走路會更有勁道。但是墨脫卻彷彿一直隱藏在山巒深處。轉眼就走了近兩個小時。依舊毫無目標。突然看到河的對岸山腰上,有一些白色的磚泥房子,排列得整齊有序。她轉頭看他,他也已經非常疲憊,一直默默走路。
墨脫會是在對面嗎,善生。
不知道。很難判別。不過山腳下是有一座大橋,可以透過去。
差不多應該到了吧。前面還會有房子嗎。
可惜路上也無當地人經過,可以給我們指一下方向。
那我們過橋吧。對面應該是有人的。
恩。過去看看。
天晴好了半日,此時卻有稀稀落落地掉下了雨滴。他們都渴望能夠儘快地抵達目的地,能夠換乾燥衣服,烤火,有熱茶和食物,得以休息。過橋之前,再次遭遇一處尚未定形的塌方,一邊透過窄小的沙石小徑,一邊上面的斷崖面小石頭還是撲撲地往下滾落,似隨時都會有亂石洪流傾瀉而下。連滾帶爬,不甚狼狽。她只願這是透過的最後一道鬼門關。這個驚魂不定的塌方接近摧毀她的意志。但是走過藤條大橋的時候,心裡卻有疑惑。橋的盡頭立著石碑,上面寫著德興橋。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感覺前方等待他們的並不是墨脫。
又是一段持續約1個小時的上坡路。快接近村子的時候,遇見一個當地人。詢問的結果在意料之中:他們走了錯路。此地是德興。墨脫依舊在江的另一面。他們不該換道過江,應該沿著那條原路堅持到底。再走一兩個小時,就可抵達墨脫。
她對他說,原來孩子們的數字概念與我們不同。他們說的三個小時,是當地人的速度,該說四五個小時還差不多。
那我們在此留宿,還是原路返回。
快速掉頭。雖然耽擱了時間,但至少走三四個小時左右,還是可以抵達墨脫。
天色已經黑了。他說,務必是會在夜色中走山路。
那也應該在今天抵達墨脫。
再次走過大橋。又再次穿越那個不穩定的塌方。在暮色深濃中重新走上沼澤遍地的崖邊小路。天空的黑幕,彷彿是在瞬間,唰地一聲就嚴嚴實實地拉上了。一片寂靜黑暗。雨水卻下大了起來。又冷又餓。體力因為三四個小時的誤走,接近透支。茫茫黑夜和滂沱大雨,不會終止。森林此刻似乎凝聚著危險和野性的力量,是靜靜守候在黑暗中的野獸,發出潮水一般的喘息。山路依舊在曲折迂迴地繞圈。她受傷而未曾癒合創口的腳已經麻木。踩出去的腳步虛弱無力。她第一次感覺到內心被擊敗。沮喪。茫然。焦灼。不知道目的地何時會出現。腳下一軟,整個人滑倒在泥地上,一時竟沒有力氣站起來。
善生,我實在太累了。她的背貼著雨水流淌的爛泥山路,渾身寒冷而顫抖。她的聲音已經崩潰。
他手裡捏著的電筒,僅只能照亮前面10米左右的範圍。他把她的背囊拿過去扛在自己的肩上,蹲下來撫摸她的頭髮,說,我們會走到的。如果在這裡逗留,恐怕會有野獸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她用手抱住自己的頭,痛苦地喘息,說,請讓我稍微歇息一下。我實在是走不動了。
他從揹包裡拿出用錫紙包裹著的最後一塊巧克力,讓她吃下去。又讓她喝所剩不多水壺裡的冰涼茶水。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