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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風徐徐,引人入睡。
潘夫人仰在椅子上已經睡著了。
彩蓮為她蓋上一件衣裳,傍著長椅,自個兒也在打盹兒。
潔姑娘手託香腮,染目於滔滔河水,這陣子倒不思困,卻似有永遠也想不完的心思,越想越煩,越煩越想……沒完沒了。
像往常一樣,袁菊辰半斜著身子,伸著一雙長腿在曬著太陽。
秋陽賽金,曬在人身上,暖烘烘的,那滋味真是有一番消受。大黃狗就趴在他跟前,一人一狗,都像是睡著了,模樣兒分外親切。
翻過身子來,面向船尾。
可就瞧見了身後的遠近來船,大大小小,總有十數艘之多——大肚子的雙桅貨船,輕巧單帆的“兩頭翹”,甚而小到不能再小的“蚱蜢舟”,一一畢陳眼底。
說到“蚱蜢舟”,這小傢伙顯然就在眼前不遠。
——或許是行得太疾了,浪花捲處,窄小的船身看來像是要由水上跳了起來。如此一來,可就難為了船上把舵打槳的兩個艄公。
好精練的身手!
船尾的一個,忽地搶步而前,“嗖”地縱身船頭,合二人之力,硬生生把揚起來的船頭給壓了下去,卻在船身平下的一霎,迅速地又回到了原來的船尾,前後兼及,縱退無跡,妙在來去進退,配合著船身的執行,時間不早不晚,動作不快不慢,真個恰到好處。
操船的兩個艄公,顯然是此行道的頂尖老手,只可惜,一身能耐糟蹋了,不營水上生計的大船買賣,卻划著這樣的“小不點兒”,豈非是有些悖於情理?
袁菊辰忽地翻身坐起。
便在這一霎,觸到對方之一仰起來的半邊臉,四隻眼睛交接之下,對方忽地垂下了頭,長槳翻飛,小船很快地便擦了過去。
袁菊辰確是眼睛夠尖,驚魂一瞥間已看出了箇中端倪。
他卻是不動聲色地又慢慢躺了下來。
風帆飽引,船行順暢。
午後“申”時左右,已接近“紫荊關”附近。
但只見西岸峭壁如嶂,高插如雲,寬闊的水面一下子卻變得窄細了,那一面起伏於高山峻嶺間的巍峨長城,勾畫出此一脈的風光綺麗,江山如畫。
潘夫人頭暈想嘔吐。袁菊辰乃傳話後首的艄公老徐,隨即把船攏向岸邊。
岸石嶙峋,蘆花翻白,好一副深秋景況。
小船靠岸,在一株枯柳上拴上了纜,三個女人乃陸續上岸。
女人家瑣碎事多,袁菊辰亦不便插手,好在野處無人,石屏樹障,大可方便行事。
一切料理完畢,潘夫人吩咐彩蓮在一片綠茵地上坐下歇息,取出食物乾糧,隨即向彩蓮道:“去請袁先生過來。”
袁先生不請自來。坐下道:“夫人覺得好些了?”潘夫人含笑道:“老了,經不住了,快坐下吃點東西吧!”
潔姑娘隨即把備好的燒餅夾肉送過來。
“大哥,還要走多久才到呀?”
袁菊辰說:“晚上大概可以到王安吧!”
他坐下來吃著燒餅,一面說:“如果夫人和姑娘不累,我打算連夜走下去,那麼天一亮,就可到淶源,就與山西搭上界了!”
潔姑娘大似意外道:“這麼快?”
潘夫人卻說:“這樣就好,早一天到早一天安心,到了山西跟洪大人取上聯絡就好了。”
潔姑娘恨恨地道:“這些人真可惡,爹爹已經死了,對我們還放不過!”
“小孩子家別胡說八道的……這不就好了嗎?”
潘夫人眼睛看向袁菊辰說:“這個洪大人跟先夫過去最是要好!他們是同科進士,人既和藹,又義氣,我看你不妨就留下來,我跟他說說,大小也能給你謀個差事……”
潔姑娘放過眼神來,直向他睨著,多希望他能點頭答應,他卻只是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潔姑娘剛要說話,袁菊辰的眼睛,卻似忽有所見——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
一艘小小的“蚱蜢舟”。
出劍
蚱蜢小船,停泊在蘆花深處。雙方距離,僅在一箭之遙,設非是居高臨下,目光銳利,真還看它不清。
袁菊辰卻清晰地看見了。
更清晰的印象是,這艘小船先前並無所見,那麼它應是才泊岸不久,無獨有偶地也來到這處風光明媚的中流野渡,卻是人同此心,巧得很。
一霎間,袁菊辰臉上顯現出幾許陰森,那一雙深邃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