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部分 (第2/4頁)
換裁判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到一口露天的井邊打水。井上有一架纏著繩索的轆轤,井口噴吐著微薄的熱氣。她們用軟弱無力的白手搖著笨重的轆轤,轆轤上的繩索發出吱吱扭扭的枯澀響聲。當那又祖又大的木桶露出井口時,她們伸出穿著木屐的腳輕輕一勾,便將水桶平穩地擱在了井臺上。井臺上結看一層厚厚的冰,冰凍成饅頭形狀或是|乳頭形狀。那些端著水的女人來來回回地跑著。那些端著水跑來跑去的女人腳下的木屐清脆地響著,她們胸前凍得冰涼的Ru房發散著硫磺的氣息。我的目光越過母親的肩頭,遙遠地注視著那些奇怪的女人,但見—片Ru房飛舞繚亂,好像罌粟的花苞,蝴蝶的山谷。她們也吸引了我的姐姐們的目光。我聽到四姐悄悄地詢問母親什麼,母親沒有問答。 我們站在一道又寬又厚的高牆前邊,它替我們遮住了西北風,使我們處在相對溫暖的環境裡。我們左右兩邊,瑟縮著一些與我們同樣面黃肌瘦、同樣瑟瑟發抖、同樣飢寒交迫的人。男人和女人。婦女和兒童。男人全都是蒼老的如同枯木朽株的老頭子,多半是瞎子,不是瞎子的也雙眼紅腫潰爛。在他們的身邊,站著或蹲著一個孩子,男孩或者是女孩。其實很難分辨出男孩女孩,大家都像從煙囪裡鑽出來的,是煤的孩子。大家頸後都插著草,多半是穀草,挑著枯黃的葉子,讓人想到秋天,想到馬在暗夜裡咀嚼穀草時的香氣和令馬和人都愉快的聲音。也有一些插著隨便從哪兒拔來的野草,狗尾巴篙,驢尾巴草。婦女多半如母親一樣,身邊簇擁著—群孩子,但都不如母親身邊孩子多。女人身邊的孩子有全部插著草的,有部分插著草的。也多半是穀草,葉子枯黃,散佈著秋天的氣息和穀子的香氣。在插草的孩子頭上,晃動著大馬大騾子大毛驢沉甸甸的大頭,銅鈴般的大眼,整齊結實的白牙,淫蕩肥厚、生著扎人硬毛的嘴唇,白牙就在這些唇間閃爍。也有一些不知隨便從哪兒拔來的野草,狗尾巴草,驢尾巴篙。只有一個穿著一身白衣、頭上繫著白頭繩、面色蒼白、眼窩和嘴唇青紫的女人是例外,她身邊沒有孩子。她孤零零一個人站在牆根,手裡舉著而不是在脖頸上插著一棵枝葉完整的狗尾巴草,儘管乾枯了但這仍然是棵體態優美、發育健全的狗尾草。它的葉片保持著綠色,儘管是枯萎的綠但依然顯示著生機。那挑著多毛的穗子的脖頸是那麼柔韌而富有彈性。那多毛的穗子在陽光中顫抖著,金毛燦燦,宛若金狗的尾巴。我的目光長久地被這棵狗尾草吸引著,我的心長久地沉浸在狗尾巴草的淒涼優美的意境裡,竟然看到那狗尾巴草枯乾的身體上,在那些葉片的夾縫裡,生著一些精巧而優美的小奶頭。 白板房那邊一陣騷亂,女人尖利的叫罵聲像刀刃一樣割著空氣和陽光。兩個女人在井臺邊撕扯。一個穿紅褲子,一個穿綠褲子。紅褲子女人在綠褲子女人臉上抓了一把。綠褲子女人對著紅褲子女人的胸膛捅了一拳。然後兩人都倒退幾步,對視了一分鐘。雖然看不見她們的眼神,但我基本上等於看到了她們的眼神。我莫名其妙地認為她們倆的眼神與我的大姐上官來弟和二姐上官招弟的眼神一樣。突然間她們像兩隻鬥雞一般踴躍地向對方衝去。她們的身體像在成熟的麥田裡奔跑的狗一樣起起伏伏。手臂揮舞、Ru房橫飛,唾沫星子像一群群小甲蟲。紅褲子女人扯住了綠褲子女人的頭髮,綠褲子女人回手也扯住了紅褲子女人的頭髮。紅褲子女人順勢低頭在綠褲子女人左肩上咬了一口,綠褲子女人幾乎同時咬中了紅褲子女人的左肩。她們倆旗鼓相當,勢均力敵,在井臺上轉來轉去。另外的那些女人,有倚在門邊抽著菸捲發呆的,有蹲在石頭上刷牙漱口吐白沫的,有拍著巴掌哈哈大笑的,有在鐵絲上晾曬長筒透明襪子的。在板房前邊一塊圓形大石頭上,站著一個身體筆挺、足蹬耀眼黑色馬靴的人,他提著一根藤條,左劈一下,嗖一聲風響;右劈一下,嗖一聲風響。他把藤條當做刀,演練著刀術。一群男人,幾個腆著肚子的矮子被十幾個沒有肚子的瘦高個子簇擁著,從西南方的一片旗幟裡走出來,腆肚子人的笑聲跟嘎嘎雞的叫聲一樣:嘎、嘎、嘎、啦——嘎、嘎、嘎、啦… 這個人的奇特笑聲經常在我耳朵裡迴響,讓我回憶起井邊的情景。腆肚子男人及他們的隨從對著板房走來,嘎嘎雞的叫聲越來越清晰。那個站在石頭上練刀術的人從石頭上跳下來,躲躲閃閃地鑽進了一個房間。一個肥胖的矮個子女人搖搖擺擺地衝向井臺。她的腳小得彷彿沒有腳,好像她的小腿直接戳在了地上。從她那兩根肥藕般的快速擺動著的胳膊上可以得出她是在跑步前進的結論。但她實際執行的速度卻非常緩慢。她的身體發出的馬力大部分耗費在身體的搖擺和肉的顫動上。隔著一百多米的距離…也許不止一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