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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竟十分生疏起來。頗費幾分周折,才打聽到“我自橫刀向天笑”的譚嗣同掉腦袋的地點,已無任何標誌,更甭說紀念物了。
那時,四十年代末,這座城市還叫北平,南城一帶,平民稀疏,街市冷清,破房舊院,路窄巷擠,很難想象清末百姓的民諺,“到菜市口看殺人去”,萬人空巷,堵塞在這樣仄隘湫陋的地段,看殺革命黨。不免為烈士臨終場面之侷促,之齷齪,感到窩囊。
對好看熱鬧的中國人來說,戲文是主要的,角兒更為主要,至於戲園子的好賴,是無所謂的;京劇翻譯成英文,叫做“Beijing Opera(北京歌劇)”,儘管北京歌劇出現過梅蘭芳等許多名演員,而大清朝歷經三百多年,民國又歷經三、四十年,這座城市從來沒有一間像點樣子的戲院。這就是北京人既能窮講究,又能窮湊活的習性了。
幾百年來,他們很滿足這份廠甸廟會式的看殺頭的娛樂,這份不花錢,不打票的血淋淋的真實場面,這份可供好些日子裡,飯後茶餘,對被殺頭者或褒或貶的說話由頭。擠就擠吧,擠著熱鬧,殺就殺吧,殺頭好看。至於殺誰?誰殺?為什麼殺?為誰而被殺?這些看戲的老百姓們,是不去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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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菜市口(2)
我在想,當譚嗣同戴著枷鎖,在檻車裡,向圍觀者大呼:“有心殺賊,無力迴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這班一臉亢奮的觀眾,會有什麼呼應嗎?他們只對馬上就要砍掉的頭顱感興趣,而對這位革命先驅的豪言壯語,絕對是無動於衷的。
“聖旨下,將六人從獄中提出,上堂點名,並不訊供。飭令登車,劉光第曾任刑部司官,知事不妙。亟詢承審官為誰,我至今未曾認得康有為,尚可容我伸辨否?眾曰不必言矣。乃徑解赴菜市口。由提督衙門派來哨弁兵役二百人護之行,抵法場三下半鍾。先殺康廣仁,次譚嗣同,次林旭,次楊深秀,次楊銳,次劉光第。事畢已薄暮矣。……菜市口距廣東會館最近,康廣仁死後,粵人竟莫敢過問。譚嗣同、林旭殮俱遲。……譚嗣同死不瞑目,李鐵船京卿慰之曰:‘復生頭上有天罷了。’”(民國· 姜泣群《朝野新譚》)
譚嗣同,字壯飛,又號復生。這最後一句令其閉眼的撫慰,告訴冤魂“頭上有天”,又如何呢?不過由此倒也證明,作為先知先覺者,與那些後知後覺的民眾之間,確是存在著不被理解的鴻溝,這才是他九泉下無法排遣的寂寞和苦惱呢!甚至,一個世紀過去,又有多少人在菜市口時,會想起封建社會中,中國知識分子的這場百日維新,士子們的最後的孤注一擲呢?
然而,1898年,六君子之死,清廷的喪鐘隨之敲響,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從此,菜市口作為行刑開殺的法場歷史,也就結束。但是,回顧三百多年的大清王朝,那劊子手的大刀片兒,到底在這裡砍下了多少人頭,恐怕是永遠也統計不出的數字了。
“康廣仁便衣無服,被殺後劊子手將其首拋之極遠,林旭穿補服未掛珠,餘均便衣。楊銳血最多,劉光第至死呼冤,殺後點血俱無,但覺有白氣一道衝出。劊子手曰:‘是實大冤枉者,方如此白氣上衝,其神上升於天也。’”(同上)
想到那些拋灑在菜市口的血,對於甚囂塵上的,幾成定論的,康雍乾三朝,為中國歷史上最興旺繁榮的盛世說法,很不以為然,相當不以為然的。竊以為這是一些急功近利者,故作驚人語,說得太過頭的大話。
事實並非如此,這三位皇帝,在奠定中國的一統局面,劃定國土的疆域版圖上,是作出巨大貢獻的。然而,盛世二字,是加冕不到他們頭上的。
第一,在經濟上,並未達到漢代孝文,孝景年間,“都鄙廩庾皆滿,而府庫餘貨財;京師之錢累鉅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的豐足;
第二,在政治上,也不曾達到唐代貞觀年間,“終歲斷死刑才二十九人,東至於海,南極五嶺,皆外戶不閉,行旅不齏糧,取給於道路焉”,“帝親錄繫囚,見應死者,閔之,縱使歸家,期以來秋來就死。仍赦天下死囚,皆縱歸,使至期來詣京師。……(次年)去歲所縱天下死囚凡三百九十人,無人督帥,皆如期自詣朝堂,無一人亡匿者”的清明。(以上均見《資治通鑑》)
第三,公元1662年至1796年,閉關自守的康雍乾三朝,故步自封,自以為是萬邦來儀的中央之國,老大自居,維護傳統的農本主義,不求進取,拒絕整個世界的變革潮流,這才是他們最大的甚至是不可饒恕的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