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王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其在活著的清醒狀態下,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一滴地死去。
不能痛快地活,固然難熬,不能痛快地死,其實更難熬。
“腰斬”是一種頗費功夫的酷刑,需要的刑具也頗為複雜。如果只是砍頭的話,磨得飛快的大刀片子即可勝任。而像高啟這樣,是朱元璋特別關照,要一分為八的“腰斬”,那一段一段鋸劈下來,劊子手的行刑過程應該是相當長的,一時半刻且斷不了氣。
在中國漫長的封建社會里,即使草菅人命的獨裁寡頭,也並不常常使用“腰斬”。只有一個秦朝,一個明朝,一個殺人如草的秦始皇,一個殺人如麻的朱元璋,腰斬,才是他倆必少不了的花樣。於是,秦朝的李斯,明朝的高啟,我們的前輩同行,首當其衝,成為腰斬的刀下之鬼。
李斯死於公元前208年,高啟死於公元1374年。李斯生年不詳,死時至少應該有60歲以上年紀。高啟生於公元1336年,死時才38歲。
在非正常死亡的中國文人中間,李斯是自己把自己玩死的,他似乎早知道會有這一天,行刑那刻,對受他株連一齊受刑的兒子李由說,從此,咱爺兒倆再不可能在那秋高氣爽的季節裡,牽著黃狗,架著獵鷹,出上蔡東門,在那廣闊天地裡追捕野兔了。
而高啟,甚至押到刑場那一刻,他還弄不明白一篇《上梁文》,一篇只是應景的,湊趣的,圖個吉利的,討個彩頭的文章,會惹得朱元璋勃然大怒,十萬火急,聖旨急傳,不由分說,動此極刑,不知所為何來?我們這位文人,做了鬼,也不知道那位要過飯,偷過牛,當過和尚,做過蟊賊的朱皇帝,為什麼竟上火到如此地步?
高啟,長洲(今江蘇蘇州)人,字季迪,號槎軒,元末大亂,曾避難松江青丘,又號青丘子。文學史習慣將他與楊基、張羽、徐賁稱為“吳中四傑”,也有人稱為“明初四傑”。當代的讀者,即使讀過中文系的,也不會太關注這位在文學史上,已經很冷門的詩人了。
其實,他的詩寫得極好。
集編輯家,評論家,文學家於一身的清人紀曉嵐,對高啟、對其主要著作《大全集》、《鳧藻集》,評價是相當高的。
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他這樣評述:
“啟天才高逸,實據明一代詩人之上。其於詩,擬漢魏似漢魏,擬六朝似六朝,擬唐似唐,擬宋似宋。凡古人之所長,無不兼之。振元末纖穠褥麗之習,而反之於古,啟實為有力。”同時,紀昀也為其英年早折,未展才華,深表遺憾,高啟“行也太早,殞折太速,未能熔轉變化,自為一家,故備有古人之格,而反不能名啟為何格。此則天實限之,非啟過也。”
我讀過高青丘的一首題名《悲歌》的短詩,詩只八句,但詩人所寫出來的悲愴之情,危絕之境,蒼茫之意,孤憤之心,那種藝術上的震撼力,是相當強烈的。
“征途嶮巇,人乏馬飢。
富老不如貧少,美遊不如惡歸。
浮雲隨風,零落四野。
仰天悲歌,泣數行下。”(《悲歌》)
這些詩句,讓人想起陳子昂《登幽州臺》的大氣,李白《蜀道難》的壯觀,甚至,想起更早年代曹操《苦寒行》和《卻東西門行》的深沉凝重。包括結尾“仰天悲歌,泣數行下”的斷然收煞,也類似曹操“鄭康成行酒,伏地氣絕”,那戛然而止的句式,很是令人拍案叫絕的。這種不可思議的構想,如果不標出系明初詩人高啟的手筆,以其雄渾的漢唐氣派,沒準會誤認為至少不晚於唐的一首古風。
。。
朱皇帝腰斬高啟(2)
作為同行,紀曉嵐非常同情高啟的不幸,作為《四庫全書》的總編輯,一個官方機構的負責人,註定了他在文壇,必然是主流派,在政壇,必然是在朝派的身份,又不得不在意自己的言行。第一,自然不能信口議論帝王的是非,哪怕是前朝的,也不置褒貶。第二,你現在說朱元璋的壞話,當今要聯想的話,焉知你將來會不會有一天,嚼我乾隆的舌頭根子?所以,就文章談文章,就詩歌談詩歌,專談高啟的創作成就。
至於怎麼死的,如何死的,一律採取模糊哲學。
有什麼辦法呢?文人的生命力本來不濟,而天才的文人,又更加脆弱些。即使天讓他活,他的皇帝不讓他活,那也只好認命。朱元璋非要他死,而且一直在找機會讓他死,他豈能不死?俗話說,不怕賊逃,就怕賊惦,皇帝老子要是小人起來,你躲到天邊也不行的。何況,在中國數百個帝王中間,朱元璋是最小人的一個,清人趙翼談到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