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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父親會知道,作為一個對生命抱有極大愛心的救死扶傷的藏醫,尕宇陀既是慷慨大方的,又是惜藥如金的,那些撒在岡日森格傷口上的白色粉末、黑色粉末和藍色粉末,是用巴顏喀拉山的山頂寶石、雅拉達澤山的金剛雷石、巴斯康根山的溫泉石,加上麝香、珍珠、五靈脂、邊緣冰鐵、雪朗水晶花、印度大象的積血、吐寶獸的脛骨等等,碾成粉末炮製而成的。那種塗抹傷口的糨糊狀的液體是用公母雪蛙、白唇鹿的眼淚和藏羚羊的角膠釀製而成的。那種黑乎乎的草藥湯則是由瑞香狼毒、藏紅花、藍水百合、尼泊爾紫堇、唐古拉黑蘆薈、年寶山雪蓮、各姿各雅紅靛根七種藥材煎熬而成。都是非常難得的藥寶,是他用幾十年的工夫尋訪、積累、配製出來的,用完了就沒有了,再要配製,就得等到下一輩子了。
藏醫尕宇陀沒走多遠,就被一個人攔住了。那人頭上盤繞著一根粗大的辮子,辮子上綴著紅色的毒絲帶和一顆巨大的琥珀球,琥珀球上雕刻著羅剎女神蛙頭血眼的半身像,身穿一件豔紅的氆氌袍,腰裡扎著熊皮閻羅帶,閻羅帶上繫著一串兒約有一百個被煙燻黑的牛骨鬼卒骷髏頭,更耀眼的是他的前胸,前胸上掛著一個銀製的“映現三世所有事件鏡”,鏡面上凹凸著墓葬主手捧飲血頭蓋骨碗的全身像。藏醫尕宇陀趕緊下馬,半是驚懼半是恭敬地問候了一句,牽著馬轉身就走。跟在尕宇陀後面的索朗旺堆頭人和齊美管家以及幾個騎手,也都是一副驚恐疑懼的樣子,紛紛下馬,在索朗旺堆頭人的帶領下回避瘟神似的繞道而去。
麥政委和自主任互相看了看:怎麼了,這是?
臥在魔力圖大帳房前的草地上,一直目送著他們的岡日森格突然站起來,悶聲悶氣地叫了一聲,煩躁不安地又是搖頭又是用前爪刨地。憑著它比人敏銳而準確的感覺,它已經意識到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是必須警惕的,而警惕就是關於未來的擔憂——它對值得懷恨的一切都有超越時空的預感,這次也不例外。而大黑獒那日則表現得異常興奮,坦坦蕩蕩地跑過去,在那個人身上聞了聞,又跑回來,和岡日森格嗅著鼻子,好像在悄悄地說著什麼。岡日森格頓時也有些興奮,不顧傷痛地環繞著父親走來走去。
父親奇怪地問道:“這個人是誰啊?”沒有人回答,扭頭一看,剛剛還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大格列頭人正要躲到魔力圖大帳房裡去。父親大聲問道:“他到底是誰啊?你們怎麼都怕他?”一身豪烈之氣的大格列頭人這時縮著脖子說:“他的身子碰到誰,誰就會損失全部財寶,他的氣息撲到誰,誰的全家就會得麻風病,他的影子罩住誰,誰就會死亡。他身上沾滿了鬼氣、邪氣、晦氣、血汙之氣、奪命黑毒之氣,他就是送鬼人達赤,你難道沒有聽說過?”說罷身影一晃,就晃到帳房裡頭去了。父親差不多明白了大格列頭人的意思,疑惑地說:“他就是送鬼人達赤?”
送鬼人達赤追著藏醫尕宇陀,伸手要著什麼。尕宇陀不給,抱緊了他的豹皮藥囊快步走去,走著走著就跨上了馬背。送鬼人達赤想拽住馬,意識到自己的手是不能碰到對方的,便在馬頭面前搖晃著,一個勁地企求著什麼。馬奔跑起來,他喊喊叫叫地追著,一直追到地平線那邊去了。
父親後來才知道,送鬼人達赤昨天從党項大雪山來到了西結古。他去寺院尋找藏醫尕宇陀,想得到一種名叫“十八老虎虛空丸”的藥,聽說尕宇陀去了牧馬鶴部落,就一路追蹤而來。他是步行,他已經告別了馬背上的生活,因為他多次試驗過,只要是他騎過的馬,過一段日子就會得病死掉。他不想害死更多的生靈,索性就不騎馬了。他請求萬能的藥王喇嘛尕宇陀給他一些“十八老虎虛空丸”,說有頂頂重要頂頂緊急的用途。尕宇陀不給,尋思你一個人人懼怕的送鬼人,要這種藥幹什麼?“十八老虎虛空丸”是用十八種獸藥、礦藥、草藥煉製成的可以斬斷人生一百零八種煩惱的高階丸藥,它有讓人失去記憶的作用,一般人是不能用的,只有那些修為圓滿、根性超人的密宗高僧,才有資格服用這種藥,才可以在服藥之後做到既消除所有煩惱又不會失去記憶。
送鬼人達赤追著藏醫尕宇陀一直追到了西結古寺,最終也沒有得到這種藥。氣急敗壞的時候,他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瑪哈噶喇奔森保,瑪哈噶喇奔森保,我的飲血王党項羅剎不咬人了,它記得這是老祖宗老天神的稱名咒,一聽就害怕,就不咬人了。我要讓它忘掉,忘掉,趕快忘掉。”藏醫尕宇陀愣了:原來他是想用“十八老虎虛空丸”讓他的飲血王党項羅剎忘記老祖宗老天神的遺訓,不再懼怕“瑪哈噶喇奔森保”的咒語。飲血王党項羅剎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