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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一力促成了徐健庵把家藏的絕版前儒說經之書,重新雕版行世,並親自在每一部書前撰寫序文,以此稍解悲痛之情。
珊瑚閣,仍是他日日必然要走一趟的地方,人去樓空,卻留下太多他永遠忘不了的回憶。
一幾一案,一屏一榻,仍在原處,彷彿,仍晃動著佩蓉嬝嬝婷婷的身影,她的笑,她的淚,她的嬌嗔,她的幽怨……
她幾乎把什麼都留下了,如她所說:沒有帶走納蘭府中一針一線。唯一帶走的,是那個螺鈿香盒,中間盛的是容若的心……
那支玉屏簫,仍掛在原處,時時觸動著容若傷心又甜美的回憶。只有在這兒,他能解除一下為消極反抗,所披上的甲冑,那甲冑,使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認為他變了。
“容若,模樣兒倒還是咱們容若,該盡的本分,該守的禮一絲不爽,可是……”
覺羅夫人嘆息。
就是太一絲不爽了吧?過去的容若,哪是這個樣?
容若沒了“心”,心,教佩蓉帶走了,整個性靈,似乎就抽離了,他仍會笑,仍會說話,仍努力於經書,他身上散著一片冷凝,連明珠也為之心顫的冷凝。
為了補償吧,明珠在後園照著過去容若所提的願望,在什剎海上,建了一座“淥水亭”,築了一處田家風味的別院,題名“桑榆墅”;更鳩工為容若蓋了一座書房,專供他為雕版刻經的事務用,題名“通志堂”。
容若依禮恭謹稱謝,斂手退出。望著他一絲不亂、行規步矩的身影,明珠依稀看見一道鴻溝,橫在他和容若之間。他有了挫敗感,甚至,有了悔意,但,他也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
腸斷斑騅去不還,繡屏深鎖鳳簫寒,一春幽夢有無間。
逗雨疏花濃淡改,關心芳字淺深難,不成風月轉摧殘!
撫著那支鳳簫,容若望著自己題寫的新詞,在燈影中,化成了一尊雕像……
。。
今夜玉清眠不眠?(1)
佩蓉到宮中,受到了相當的優容和禮遇。六公主和生母太妃楊佳氏住西六宮的鹹福宮,為了方便,便把與鹹福宮鄰近的儲秀宮後殿,撥出來,為佩蓉居處和“學堂”。
這位“女塾師”的到來,為靜如止水的宮院,掀起了微漣,人人好奇,究竟是怎樣三頭六臂的人物,竟值得如此鄭重請進宮來為塾師。
乍見佩蓉,不免失笑;這樣的黃毛丫頭,竟也能為公主師?不多時,便見出佩蓉的不凡了,她溫雅安詳的舉止;高華清逸的丰神,恬淡而不冷漠,可親而不可狎的態度,詩書,懂的人不多,女紅,那宮中堪稱高手如雲,但見到了佩蓉的活計,便不能不歎服,雅俗之分,猶如雲泥。
佩蓉主要的“弟子”,是六公主和自願伴讀的玉格格,不多時,便把六公主收服了,在佩蓉調教下,收斂了嬌蠻任性的故態,喜得太皇太后親下懿旨獎掖,並把近支親貴家的幾位格格,部召來拜師。
除了“上課”外,各宮妃嬪,有的喜她溫靜,有的羨她才藝,而且,她地位超然,牽不到宮闈是非,便爭相結納,倒也頗不寂寞。
只有到夜闌人靜,獨對者一燈熒然,她才自“女塾師”的身份中解脫,成為有血有淚的人間女兒。
俯著那小小的鈿盒,她的神魂,又飛回到了珊瑚閣,重溫與容若共處的兩年間的悲、喜、歡笑、眼淚……
偶然,她也能在玉格格談話中,聽到有關容若的訊息。她說不出自己對容若的訊息,是盼,還是怕;當玉格格提起“納蘭家”甚或直指“容若”時,她便遏不住心中震動,幾乎不知何以自處,該切切關心,該淡淡一笑,還是……
玉格格,畢竟天真爛漫,那夷解得這千迴百折的柔腸,只顧自己說話:
“納蘭家,從蓉姊姊入了宮,就不對勁,尤其容若!”
她一震,幾乎脫口問:“容若怎樣?”但,她不敢問,怕玉格格聽出她的“心”;她那不敢示人,尤其不敢向傾慕容若的玉格格坦示的心。
好在,玉格格是開啟的話匣子就收不攏,道:
“不知怎樣,那麼陰陽怪氣的!奇怪的是,那府裡的人,都像怕些什麼,誰也不敢招惹他!”
“哦?”
“對了,蓉姊姊,你的珊瑚閣,如今給他佔了;從他病好,就經常住珊瑚閣,花間草堂,反而少待。他說,你那兒書多,做學問方便。”
“他病?……”
佩蓉喃喃低語,玉格格詫異:
“你不知道?為了這一病,雖上了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