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販——他在街上隨意地逛了一會兒,卻專注地看著四周。經過當地小型賭場前,有個玩賭的退休老人向他打招呼,他回了禮,不過沒停下來。雖然他只和必要或不可避免的人打交道,但他在背陰港卻人人知曉,也享有某種程度的禮遇。大家都傳聞他是個有點古怪、孤僻的藝術家,但是買東西會準時付款,入鄉隨俗,也經常請人喝啤酒或咖啡,更不會騷擾鎮上的女人。
他走進五金店,訂了四瓶氧化鉻綠和天然土黃這兩種快用完的顏料,打算拿來完成壁畫裡的地面。地面是利用牆上水泥和砂土抹成的不規則面為底,然後在上頭一層一層地以粗頭畫筆畫出層疊的效果,環繞著兩個男人扭在一起廝殺的場景,一個跌在另一個身上,兇殘地以匕首刺殺對方,層層青色加了一點胭脂紅筆觸畫出的陰影,冷卻了兩人強烈前縮法的生動色彩,那抹胭脂紅的效果是來自於遠處焚城和火山交織而出的光芒。戰爭畫師花了許多時間和心思處理那個細節,那部分有著對戈雅的《棍棒決鬥》(Duelo a garrotazos)的模糊聯想:兩個男人互相廝鬥,膝蓋以下陷在沙堆中,成為所有內戰畫作中最殘酷的代表作品;相較之下,畢加索的《格爾尼卡》(Guernica)不過是磨鍊個人風格的習作。奧薇朵說過,儘管事實上畫中那兩個人物並沒什麼大不了,但真正的厲害之處是畫面的右手邊,你不覺得嗎?年邁的戈雅先生,他的現代感強烈到駭人的地步。不管怎樣,法格斯自己深知,他畫的這個場景,除了戈雅畫過以外,還有好幾幅作品都有表現,像同樣陳列在普拉多美術館的卡杜喬那幅《弗勒侶斯的勝利》(La victoria de Fleurus),畫中描繪一個西班牙士兵同時被死在他劍下的法國士兵執劍刺穿,還有特別是墨西哥瓜達拉哈拉的卡巴聶斯(Cabanas)孤兒院天花板上奧羅茲科的壁畫:身覆鋼甲的征服者覆蓋在傷痕累累的阿茲特克戰士上方,盔甲的多面體呈現出濃烈的未來主義色彩,鋼鐵與血肉的融合,猶如預示了一個新種族。幾年前,法格斯想都沒想過要作畫,卻在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再嘗試拿起畫筆時,直盯著那幅巨大壁畫長達半小時之久。他面朝天花板,在奧薇朵旁邊躺在一張長凳上,直到將所有細節烙印在腦海裡。“我曾看過這種東西,”他突然開口,聲音在壁畫拱頂中迴盪著,“這種東西我曾拍過好幾次,卻從來無法拍出一張可以如此精準表達這種氛圍的照片。注意看那些臉孔,那些殺了人然後自己也死去的人,他們眼花繚亂地盲目抱著敵人。這就是我們這個迷宮世界的歷史。”奧薇朵定神看著壁畫,然後將一隻手放在他手上,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最後她才說:“當我用匕首刺殺你的那天,法格斯,我也要這樣擁抱你;當你全副武裝地進入我身體或對我施暴時,我會在你身上盔甲的縫隙間尋找你。”而現在,他在塔樓內的牆上為那一切保留了一個空間,將那一切放在回憶與影像的調色盤上調和,戰爭畫師試著重現的,不是奧羅茲科駭人的壁畫,而是好久以前在奧薇朵身旁觀看那幅畫時,那些話語和她雙手的觸感在他的內心和記憶裡烙印下的感覺。他想,表面上看似互不相干的東西,如繪畫、言語、記憶和恐懼,彼此之間的關係真是既微妙又怪異。酒醉或駑鈍的天上諸神——這解釋挺好的——或是殘酷的偶然因為突發奇想而隨意拋撒在世界上的一切混沌,突然像被一個關鍵密碼精確地歸納釐清,變成一整套的精確比例,而那個密碼是一個意料外的影像,一個碰巧被說出來的字眼、一種感覺,一幅他和過世了十年的女人一起觀賞過、現在想起來又重新畫出的畫。現在,他用的是不同於當年觀畫時的人生歷練和視野來闡釋並豐富那幅畫。 。 想看書來
戰爭畫師 第六章(4)
經過背陰港的旅館時,法格斯遲疑了片刻並陷入沉思,雙手插在口袋裡,頭轉向一邊,同一條街的更遠處還有一家旅社,他腦中不斷回想著最直接的嶄新記憶:伊柏·馬克維奇。最後他決定走進旅館。櫃檯人員親切地招呼他。“很抱歉,沒這個人,沒有那位先生的住房記錄,至少沒人用那個名字,也沒人符合那個長相特徵。”十分鐘後另一家旅社的女負責人也這樣說。法格斯走回街上,映照在白牆上的刺眼光線讓他眯起眼睛。他戴上太陽鏡,回到港口。畫師並不想向警察局求助。當地的分局有五個警員和一個局長;他們偶爾在海岸巡邏時,總是開著一部黑白吉普車來到塔樓附近,戰爭畫師會請他們喝杯啤酒。此外,局長的太太在閒暇時間也畫畫,法格斯就曾在局長辦公室裡看過她的一幅油畫——有鹿群和硃砂色天空的蹩腳夕陽風景畫——有一天他去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