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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有天上午,我在實驗室,勞娜打電話說康乃爾的信來了,但是因為信是給世樂的,而世樂又在學校中,所以只能拿著信封,估計厚薄來猜度。如果是拒絕入學的信,應只薄薄一張通知,但這封信相當厚,可能被錄取,附有各種需要填的表格。即使在電話中,我可看出勞娜那種急切的心情,她真熬不住要想拆看那封信,因為那種通知書,到底不是私人的秘密或特種信件。但,信是屬於世樂的,世樂不在,不能拆。”
嗚呼,這我就不佩服勞娜夫人啦,如果換了柏楊夫人,早“嘶”的一聲矣,蓋這也是傳統文化。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反正是女人不算人,孩子不算人。要算人也行,亮出權勢瞧瞧,一旦亮出的權勢是“君”啦,則倫理觀念就顛倒過來,婦為夫綱、子為父綱,連聖人都支援他。
“那天世樂在學校有事,晚間我回家的時候,他還沒有回家,勞娜一面把信給我,一面望著門外等世樂。當世樂最後在回家路上出現的時候,勞娜老遠就喊著康大的信來了。接著她催他拆信,在旁連續地問錄取了沒有?又急切地問,她能不能看一看那信?”
抄到這裡,報上有則訊息,說美國科學顧問團要來臺北訪問五天,大家忙得像踢翻了馬蜂窩。當然,五天的訪問救不了臺北,但即令他們訪問五十年,如果只教科學而不能教給我們一些做人處世的基本精神,同樣也救不了臺北。不知道從啥時候開始的,科學家成了萬能,認為只要弄一個理工的人當官,國家就會轟的一聲大強特強。嗚呼,科學當然第一,今天如果仍有人說科學不重要,那簡直還不如動物園裡的海豚。不過有一點必須下定狠心,除了學洋人的科學,還要學洋人的禮義。再別像清王朝末年那些放腳派,在沙灘上蓋洋樓啦。也就是說,再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啦。留學生放洋,固然要學手藝,但更要學他們的對人態度和做事精神。船堅炮利當然天下無敵,但在醬缸文化裡折騰,那船就堅不了,炮也利不了。現在不是有個“國家長期發展科學委員會”乎哉?結果銀子全下了小圈圈的褲襠,這不是說局外人一文也得不到,自然也有得到的,但那只是用來塞別人的嘴,不是真正發展科學也。
勞娜夫人急得團團打轉,可是她卻不拆她兒子的信,這是一種什麼情操?她不是擺個架勢“以示”給她丈夫看的,更不會想到我們中國人在研究她和崇拜她,而是她所受的教育和深入內心的民主生活的教養,使她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非那麼做不可。柏楊先生如果是她,我也會如此,而她如果是柏楊先生,她也會一腦筋:“君教臣死,臣不敢不死;父叫子亡,子不敢不亡。”
中國的官場,提起來教人既咬牙又傷心,然而,憑天地良心說,官場似乎還算好的,真正嚴重的,是在民間。蓋官場至少還有所懼,雖不懼小民,卻懼更大的官。夫官場之中,有上臺就有下臺,天下沒有用氫氧焰把屁股焊到臺上永不下來的官。政府好像公共汽車,在尊車之上,雖然拉屎的拉屎,撒尿的撒尿,吹鬍子的吹鬍子,瞪眼睛的瞪眼睛,但總有熬到鳴金收兵的一天。可是新上來的接棒朋友,不但遵古炮製,而且拉的屎更臭,撒的尿更騷,鬍子吹得更硬,眼睛瞪得更兇,有的還掏出皮管把汽油喝到肚子裡,有的還硬往輪胎上鑿窟窿,這輛公共汽車恐怕再也好不了。嗚呼,有人指責當官的驕傲,可是他還沒有當官哩,已經夠蠻啦。有人指責當官的不夠容忍,可是批評他幾句,他就說人家思想有問題。有人指責政府不民主,可是在他自己那個小圈圈裡,卻是橫眉怒目的閻王老爺。有人拉開嗓門反對特權,可是他反對只是因為他沒有特權,等他有了特權,立刻笑逐顏開,到處誇口有人買他的賬。官場固爛,民間更爛。在中國人家庭裡,找不到孫世亞、孫世樂,更找不到勞娜夫人。找到的只是像柏楊先生這種嘴裡明白,心裡胡塗,寫起來或訓起人來頭頭是道,做起來卻不是那麼回事的變形蟲。
孫觀漢先生勸我們不必立志做大事,要立志做小事,這是一個嶄新的觀念,我們最好能從不花錢就買到手的活榜樣那裡,學學不拆別人的信,學學考試時不作弊,學學不借用別人的車票,也不借給別人車票,學學不往前排空座位上搶,學學不隨地吐痰,學學露出笑臉,學學說“對不起”、“謝謝”、“有什麼效勞”,學學上公共汽車不亂擠,學學不闖紅燈,學學在公共廁所拉屎時拉到茅坑裡,撒尿撒到尿罐裡,學學用善意揣測別人,不要只在窩裡鬥。這些都是小事,即令全學會啦也救不了國救不了民,但這是一個基礎,等這些學會了之後,再學學活榜樣辦事徹底的精神,再學學活榜樣隨時隨地讚揚別人的精神,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