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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荻就來幫我下腰,手把我抱得好緊。動作早做完了,她就是不放手。……”
三三馬上問,耿荻的手碰到蔻蔻的要害沒有。蔻蔻讓一陣猛烈的羞辱嗆住,半天才點點頭,說好像碰到了。蔻蔻是個小美人兒,十二歲就常有男孩吹她的口哨。她和穗子一同做藝校舞蹈班的旁聽生,儘管硬胳膊硬腿大板腰,仍是迷死了老師們。大家問後來呢?蔻蔻說後來耿荻請她去她家住一晚。大家問,“蔻蔻你去了?”蔻蔻說,“……嗯。”大家又問,“耿荻傢什麼樣?”蔻蔻說:“很大,耿荻一人住間大屋,牆上掛了她兩個姐姐的照片,都是當兵的。”三三見大家亂跑題,嚴肅陰沉地瞪著蔻蔻,說:“你肯定讓耿荻摸快活了吧?”
蔻蔻的臉頓時變了,說:“你媽×三三,你才巴不得讓人摸呢!岔多開也沒人摸!”
三三這時心思全在大是大非上,對蔻蔻的衝犯也只在心裡馬虎地記一筆賬。她問蔻蔻看見耿荻脫衣服沒有。蔻蔻想了一會,說耿荻在屋裡搭了個行軍床,兩個人吃了好多炒花生,吃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三三追問,“你沒看見耿荻脫衣服,對吧?”蔻蔻使勁地想:“耿荻去刷牙,刷了好久,等她回屋來,我好像已經睡著了。”三三說:“哦,你睡著了呀。”她又鬼靈精怪地一笑,看看“拖鞋大隊”的全體女孩。意思是: 想像一下吧——這個小美人兒落在了人家手裡,又是半夜,又是睡成了一隻死豬。
她們約好當晚一定設法讓耿荻露餡。耿荻八點鐘準時到達“拖鞋大隊”的秘密據點——作家協會辦公樓三層的一個女廁所。耿荻一手轉著她的腳踏車鑰匙,一手拎著個麵粉口袋,吹著“唱上一支心中的歌兒獻給親人金珠瑪”的口哨大搖大擺而來。女廁所的門拴死之後,耿荻把麵粉口袋遞給三三,說:“你們自己分吧。”麵粉口袋裡裝著二十多個不合格皮蛋,女孩們磕掉蛋殼上的泥和麩皮,驚喜若狂: 二十多個蛋個個不臭,只是每個蛋都是半虛半實,一個蛋殼裡只有半個蛋。
耿荻還是那樣,臉上帶著淡淡的輕蔑,看這群文人之後開葷。她們一個個飛快地往嘴裡填著,眼睛卻盯著別人的手和嘴,生怕別人吃得比自己快。耿荻無論帶什麼食物,她們都這樣就地解決: 在地上鋪一張報紙,七八個人圍著報紙蹲下,完全是群茹毛飲血的狼崽。耿荻甚至相信一旦食物緊缺的局面惡化,她們也會像狼崽一樣自相殘殺。耿荻不時帶些食物給她們打牙祭,似乎就是怕她們由“反革命狗崽子”變成狼崽。看看這個洞|穴吧,可以誘發任何人野性發作——這個早已被禁用的女廁所裡,堆滿石膏雕塑的殘頭斷肢。女孩們老熟人似的曾將它們介紹給耿荻: 這是獵神黛安娜的大奶子,這是大衛王的胸大肌,這是慾望之神薩特爾的山羊身體,這是復仇女妖美杜莎的頭髮。沿著牆壁懸置一圈木架,上面有兩個雷鋒頭像、四個巨大的劉胡蘭面孔,眼珠子大如皮蛋。還有幾雙青筋暴露的大手,那是陳永貴的。也可能是王鐵人的。
眨眼間二十多個皮蛋全進入了她們的消化系統。女孩們這時全在想一個問題: 假如把耿荻的真面目揭出來,往後還會有皮蛋吃嗎?再往下想,她們在學校和馬路上捱了別人欺負,沒有耿荻,誰去為她們做主?每次她們把狀子告到耿荻那兒,耿荻便上她們學校去,用腳踏車帶著她們招搖幾圈。光是她車子的檔次和她的氣勢,就讓人明白她是什麼來頭了。
念起耿荻種種好處,女孩們實際起來。有皮蛋吃,有耿荻又寬又方的肩膀做保護傘,何
必非要揭開她的真相呢?尤其冬天來了,她們的父親全被押到五十里外的農場,原來拮据的收入又多出一項給父親們添置冬衣、被褥、營養品的開支。耿荻在這個冬天給她們的情誼和援助,更顯得珍貴。應該說,她們已把耿荻做為靠山,做為安全的大後方。靠山是雌是雄,又有什麼關係。
李淡雲在春節前回來了。這是個陌生的李淡雲,又黑又粗,留著女流氓式的鬢角,一點兒“海涅”、“普希金”的痕跡也沒了。兩幫子男知青為了她打了一仗,雙方都有傷亡。李淡雲回來是為了鑲牙,那場仗也打掉她兩顆牙齒。她偷了她母親的金項鍊,打算包兩顆金牙。她回來就和耿荻相處得親密無間,三三告訴“拖鞋大隊”,說她姐姐和耿荻一天到晚密談,李淡雲抹淚,耿荻長嘆。三三刺探,耿荻就轟:“去,小傢伙懂什麼。”
一天清早,耿荻用腳踏車把李淡雲帶走了。下午她馱回的李淡雲又陌生一層: 一張青臉,眼神卻哀婉美麗,尤其在看耿荻的時候。不久三三告訴“拖鞋大隊”,李淡雲造孽不淺,打下一胎四個月的小毛頭。大家便找著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