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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朵人在原地,拖也不動,口中期期艾艾:“阿母,……人……不可言而無信。”尹長公主幾乎暈過去。這哪兒和哪兒啊?
“阿母,側室雖賤,然人所盡知:天家側室,不同。”見母親面色驟然青白,周朵翁主這廂趕緊壓低了聲音:“阿母應知:帝室之中,嫡庶一線之隔!”
“如今,太子宮‘妃’位空虛,養父功高爵顯,聖眷深厚……”少女的話音越來越低,但錚錚然半步不讓:“忍一時之辱,方可圖未來……薄氏竇氏兩位皇太后之隆盛,皆起自下陳侍立……”這兩位太后,都是從當妾起家的!相比起來,如今她外有叔父和父族照應,內有姨婆慎夫人幫襯——起點已經高多了。
“阿朵?!”尹長公主驚得倒吸口冷氣。這,這都是誰教的?條侯指點?阿朵自己想的?什麼時候,她可愛的女兒腦子全是這類想法?
尹長公主只覺渾身虛脫,心沉入幽深的谷底,全是無望:多麼,多麼相似啊?她似乎又看見早逝的母親,象當初那樣在她面前一臉幸福地展望未來,似乎夢想……觸手可及。
“阿朵,汝可知:漢宮九重,波譎雲詭,深不可測!”
“阿朵,汝可知:深宮寂寥,諸婦爭寵,如冰炭同爐,彼此煎熬無限。”
“阿朵,汝可知:外朝內廷,政局宮闈,糾纏相擾,行差踏錯半步,則有殺身之禍。”
“阿朵,聽為母一言:另覓良人以託終身。今上若問及反覆之罪,‘削封’也好,‘奪爵’也罷,阿母一力擔待。”
她可憐的女兒。什麼‘帝室之中,嫡庶一線之隔’?就這‘一線’之隔,卻比黃河長江天塹,更難透過!巍峨的漢家宮闕,前前後後居住過的美人如過江之鯽;這麼多天姿國色的佳麗,最後熬出頭僅唯二兩人!而就這區區兩位太后,能最後成功,靠的還是運氣為主。
“良人?阿母,良人安在?”周翁主大不以為然,直接反問“誰家男兒不多婦?顯貴如館陶,亦有賤婢之辱,況乎阿朵?”
“啊……”尹長公主結舌,想想不對:“此,有所不同。”
“並無不同!”周朵小臉緊繃:“阿母獨在封邑,館陶長公主避居長樂宮,帝女公主尚且如此,朵區區翁主,豈敢奢望‘良人’?”
察覺到自己口氣太僵硬,孝順的翁主拉住母親的手臂,撒嬌:“阿母無憂,太子……太子殿下,愛慕女兒。”
少女姣美臉浮出朵朵紅雲,星眸中流光閃爍。即使毫無經驗,即使只在椒房殿上匆匆一面,即使太子與她連話都沒說過一句,但僅憑女子敏感的天性,她也知道:皇太子劉榮,喜歡她!
然而,做母親的卻不樂觀,依然苦苦相勸:“阿朵,須知:君恩如水……不可持!”這是她的姨媽,那位曾在宮中寵冠一時的慎夫人親口對她說過的話。
可忠告無效!‘為帝國法定繼承人所愛戀,本身就是成功。皇太子妃之位,虛而以待;外有強援,內有助力;她還需要顧及什麼?’周朵仰頭望著母親,一臉的堅決:“叔父言明:女兒一旦誕育聖嗣,必奏請立妃。”
“若太尉庶女得子呢?”尹長公主心裡一陣陣發苦:相較那位聽上去地位更高的慄良娣,這位‘周孺人’才是女兒真正的麻煩——稍不留意,本來的強援就直接化成死敵!
好厲害的謀劃!不動聲色間,分化轉移,借力打力,殺人於無形。
“何憂?庶女自古不得立妃。”周朵並不縈心:“阿母,朵意已絕,求母親成全。”
‘怎麼不能?庶民自古不能為國君。可六十年前,高皇帝還不是奪了天下稱帝?’尹長公主悲苦無限。她單純的女兒啊,竟視一句口頭諾言為依仗。人心之善變,豈是一句空諾能束縛得了的?
她後悔了!她就應該一直呆在封邑,給女兒找個普普通通的人家嫁了。現在,她該怎麼辦?還攔得住女兒嗎?
見母親面色慘白,周朵趕忙攬住阿母,連聲地寬慰:“阿母,無憂,勿憂!”
執著肯定的語氣,璀然放光的眼睛,明麗面龐上閃爍的全是自信和希望——尹長公主欲哭無淚。
“母不幸幼失其親,薄太后憐惜,養於身側。長樂之宮,阿母居於斯長於斯,乃故家園爾。”象小時候常做的那樣,周朵將頭枕在母親膝頭,輕輕磨蹭:“然當今之時,阿母竟至家門而不得入內……人生至此,哀痛何甚?”
尹長公主的身子在發抖。她一直掩飾,一直掩飾,不想讓女兒發覺,但她的阿朵還是知道了:對她而言,每次入宮拜謁皇太后,都是刻骨銘心的煎熬。